恶犬与乞丐(115)
因为要去电影院,陈纵换了一条路线。
途中经过文化宫,嘉南看见两扇铁门上挂了大锁,葱郁茂盛的古树遮挡了身后半座水泥建筑,幽静森冷,阳光都被隔绝在外面。
那些景象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嘉南捏了捏手里黏土人物的帽子。
抵达电影院楼下,陈纵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有股难闻的气味,嘉南抓住陈纵的手,两人快步走进无人的电梯。电影院人不多,傍晚这场,只有他们。
“要爆米花和饮料吗?”陈纵问。
嘉南摇头,于是陈纵取完票,只买了瓶矿泉水。
嘉南挑选了后排中央的位置,等待电影开始。
她把手臂放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挨着陈纵。
全场暗下来,灯光熄灭,嘉南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暂时忘记学校和考试,忘记厌食与体重,忘记芭蕾舞与沈素湘。
嘉南在电影中间催泪的部分哭了,在后半程不可控制地走神,在片尾曲响起后惊醒。
她像一抹游魂,出窍之后重新回归到身体里。
“怎么在发愣?”陈纵问她,灯光又亮了,嘉南小声辩解说:“没有。”
好在陈纵更关注之后的晚餐,并没有跟她讨论电影内容。
粥铺旁边的精品店门口,摆放着一把方方正正的电子秤。嘉南走过,视线从上面掠过。
记起这些天自己记录的体重变化:从105到107,108,109,现在115。
仍呈现上升趋势。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停掉了其中两种抗抑郁的药。
是不是因为运动量还是不够?
“嘉南。”陈纵回头叫她。
她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嘉南觉得她走在陡峭的山道上,拄着登山杖前行,身体因为疾病摇摇晃晃,随时有摔倒和跌落的危险。
每当陈纵回头看,她就努力稳住身体,让自己走得更稳一些。
*
天气一天天变热。
已经连续一周没有下雨,明晃晃的太阳扫在大地上。窗外的树叶闪闪发光,绿意盎然,长廊墙壁上浮动着斑驳树影。
身边的同学陆续换上了夏季校服衬衫,嘉南还穿着校服外套,将自己捂得严实。
她缩在座位上努力想要进入学习状态,刷题,背书,跟疲倦与不断袭来的脆弱念头作斗争。
五月的最后一天。
嘉南在教室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头疼欲裂,她去厕所冲了把脸,回来后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关于苏蔷的消息。
苏蔷魏春生一案,今日开庭,结果还算顺利。
法院判决,苏蔷是在被魏春生胁迫卖yin的过程中,被严重威胁到人身安全,出于正当自卫,造成意外杀人,不承担形式责任。
苏蔷最终被无罪释放。
第49章 我们都在泥潭里淋雨。
为了给高考腾考场, 六月五日,全体高一高二学生进行完大扫除后,开始放高考小长假。
嘉南在家为之后的学业水平考试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天气热起来了, 陈纵把客厅的地毯撤下,换成了凉席。嘉南敞开的书包放在上面,试卷和课本散了一地。
电风扇开小档悠悠转着, 书页随风翻了翻。
嘉南手里的一沓资料全是精简版的重点。
不同颜色的中性笔和荧光笔在上面标记, 加粗, 画波浪线, 灰色试卷变得花花绿绿。
翻来覆去地被翻看,成了团晒蔫了的咸菜。
可就是记不住。
嘉南感觉自己犹如一个感官衰退的百岁老人, 记忆的速度赶不上遗忘的速度。
她不断重复地默读或者出声背诵, 想要强硬地把它们塞进自己脑子里, 双方如同正在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她战败的次数越来越多。
嘉南躺倒在凉席上,用卷子盖住自己的脸。树梢上的蝉鸣有时会突然放大,像一段一段的空谷回音,不停在耳边盘旋。
脚步靠近。
是陈纵从电脑房出来透气。他把手里的水杯搁在地板上, 蹲在嘉南面前,掀开她脸上的试卷。
“该休息了。”陈纵对嘉南说。
又问:“玩游戏吗?”
陈纵拉着嘉南坐起来, 凉席上留下一个泛潮的印子,T恤黏在她背上, 往上缩了一截, 快要露出腰肢。
陈纵把她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很热吗?”陈纵问。
“不热, 就是感觉最近特别容易出汗。”嘉南没力气地瘫着, 靠在陈纵身上,玩他递过来的平板。
嘉南现在连五子棋都不能玩了,密密麻麻的棋子看起来累, 费眼睛,落子前还需斟酌,费脑子。
她只玩最简单的切水果。
水果从屏幕上落下来,她就用手指在上面划一下,非常简单。
*
六月七日,高考开始。
嘉南起床看见乌云压低,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有雷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