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欺世盗名(196)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把少年身躯的控制权交给了重苍,树墩子藏形匿影的功夫要比他好多了,再说雾隐对他的气息也陌生,定然察觉不出差错。
于是少年眸色一暗,重苍的神识便灌入其中,霎时周身气息好像也沉了几分,他黑如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透出一股骇人的冷峭。
几乎是没有丝毫铺垫,他瞬间就从雾隐手中抽回了手腕。
“你在做什么!!!”楚昱传音抓狂道。
处置完蜃妖,雾隐也回过头来,察觉到身边人突然冷淡下来的气息,皱眉道:“怎么了?”
重苍转了转手腕,淡淡道:“我有些累了。”
他说这话时目视前方,眉宇间的每一丝漠然都在诉说着不敬。
楚昱疯了。
“好,那就让玉儿带你下去歇息。”雾隐点点头,竟然没有不悦,也没有继续再试探他。
楚昱:???
莫名其妙化解了危机,离开的楚昱却是不知雾隐正在静静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又是……幻觉吗……”
……
……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被端茶的少年领着离开了正殿,楚昱和重苍又换了回来,他是不敢再让树墩子再替他出来了,虽然这次歪打正着叫雾隐放下了怀疑,但谁知下次会怎么样?
俗话说‘嫉妒使人疯狂’还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而现在重老妖既嫉妒又舍得一身剐,鬼知道他能干出什么来。
“这是主子寝宫旁的侧殿,你就宿在这里吧。”穿过曲折回廊,玉儿在一处殿门前停了下来,对楚昱道。
“这会不会不合规矩。”楚昱打量了几眼那精致的雕栏画栋,问道。
“主子的意思就是规矩。”
玉儿如一滩死水般道,他微微挑起眼梢,如大理石般平静的眸子中充满淡漠。
楚昱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面前的人是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这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楚昱忽然想到,只是模仿着那些无意义的神态和动作,再用它们来填补内心的凹陷,最终也只是会让这具灵魂同样变得无意义罢了。
楚昱自认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为一个人磨去自己独一无二的棱角,只为换来一丝垂怜,然而在那之后呢?得到的爱意真的能与之付出的东西相匹配吗?
重苍也好阿紫也好,他们都与和自己初遇时不一样了,是为了什么呢?
难以言明的触动萦绕在心底,楚昱忽略掉那抹异样,转过身去缓慢抚摸着漆红的雕柱,侧头问道:“大王似乎也没说要我歇息在此处吧?”
“是没有,但我懂他的意思。”玉儿说这句话时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就仿佛那是一句神圣的祈祷,是支撑着他灵魂的唯一慰藉,只要念出来,他就有了继续行走的力量。
把那隐秘的情愫收入眼中,楚昱暗暗摇了摇头,他迈步走进殿中,听到后面少年的声音传来道:“我去为你沏些安神的茶来。”
说着脚步声就渐远了,楚昱也立即打量起四周来,对重苍传音道:“我要出去探探那宣纸的下落,你同我一起。”
他说的出去探探自然是用朱雀本相来行动,毕竟这具身躯不能贸然离开,而且这个少年的资质也很差,根本无法像之前的小凤凰那般承受他的妖力,就算行动起来也很容易暴露。
重苍不置可否,只道:“那这身躯怎么办?”
“就让那少年自己的意志来应对吧,我只留一抹神识在他身上稍加引导就好。”
楚昱说着就脱壳而出,化作小红鸟抖擞了一下浑身绒羽,不过几个瞬息间就远离了侧殿,尽管周遭寂静无比,连半个巡逻的妖怪也无,但楚昱依然不敢轻慢下来。
头顶半透明的琉璃结界表面流淌着如同沉沉暮霭般的幻象,小红鸟敛去气息躲在芦苇丛中,停下来仔细感受了一番浓重灵气传来的方向,便驮着一片梧桐树叶朝那边飞快掠去。
一路随着浮光跃金的河流前进,不想外面看着不大的结界内里却另藏乾坤,脚下的土地就仿佛捋不到尽头般似的不断延展,亭台楼阁也渐渐化作了远景里的点缀,四周一时只有静谧的河岸与随风浮动的芦苇。
楚昱都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而明明是身在虚幻的结界中,天色竟然也跟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黑了下来,河面上映出金色的满月和漫天星斗,小红鸟抬头朝天上看去,那上面夜色苍茫,像看不见底的深渊,根本没有星月。
“是障眼法,可却能做到连你的五感都能蒙蔽。”梧桐树叶从小红鸟背上飘落下来,摇身化作幼童,蹲在河岸边,伸手碰碎了月影,再看它重新融合,道:“看来雾隐虽然道境不济,但在星罗阵法上却的确是登峰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