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161)
“北园?”
“嗯。”
李悦问:“小观也一起去了?”
“我是今天早上去的。”
“哦……”李悦说:“我们今天贝城。你们晚上回家里来吃个饭。小临你这两天的工作都停了吧,我原本也跟公司和工作室招呼过了,就说你的腿伤需要静养几天。”
萧临回答得很干脆:“好的。”
他们言语间都非常小心谨慎,防范着信息技术关键词窃听。
吃完面,两人出门扔垃圾,然后顺着小区往南常走的自觉寺一带散步。北国初冬下午的阳光柔柔弱弱,照在人的身上都不怎么暖和。幕天席地,远离信息设备,很多话就方便说了。
“我那时直接被带到了北园移杏楼。带走我的人是羽林卫,随行还有两三个国师院的人。他们来得很急,知道我的身份,对我还算客气。移杏楼是北园里的太医署。本来最近内廷一直有传闻说县官身体欠安。我一开始听到皇城戒严,心里就觉得不安。当时移杏楼的大堂内坐着国师和羽林将军,他们都很沉默,我猜……大约楼上的手术室里还在抢救。我到了没多久,朱容也被带来了。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王观“啊”了一声。
“朱容的身份我一直没跟你说,一来是因为朱容自己很忌讳提起,二来我以为一些事我们还是避一避,不知道得好。”
王观点头。
萧临想了想,说:“兆平四十二年,当时的太子出了一些事情。事出宫廷秘辛,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王观也听老人家说过这件事情,民间传言有很多种,最后总之是太子畏罪领着家小自尽。先帝胞生子只有太子这一个,太子没了,上面几个哥哥不得先帝喜欢,所以当今才得冲龄践祚。
“当时天子震怒,穷究其事,追捕桂宫上下的逃亡人员。几天以后,羽林卫将军抱回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回禀说是太子桂宫宫人早产遗留的血脉。据说当时天子只看了那孩子一眼,说‘我没有这样的骨血’,就对那孩子不闻不问。羽林卫将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得暂时将他抱回家,时间久了,又担心天子听说他收留遗犯怪罪他,就将那孩子交给自己的一位没有生养孩子的舅舅抚养。他舅舅名讳叫朱季,也是传了四代的世袭开国侯,他们家不善经济经营,到了朱季这一代,靠开一个手工作坊营生。”
说到这里,王观已经猜到朱容便是那个婴儿了,无怪乎他善扎风筝,只是万万没想到朱容还有这样的身份。
“那婴儿就在朱侯家悄悄长大。两年后天子病重,想起了这个孩子,召他进宫,问他叫什么名字。孩子回答说叫‘朱容’,天子不但没有生气,还把那孩子留在宫里住了两天。后来让朱季进宫来接孩子,说再等两年,让孩子进宫陪太子读书。但是直到天子驾崩,始终没有让那孩子入皇室谱籍。朝野传闻纷纭,有说他不是太子胞生,不得先帝重视;也有猜测说他根本只是桂宫宫人生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跟太子无关;也有说先帝爱子之心,不让他入籍,是为了杜绝有心人的幻想,避免同室操戈的悲剧。所以到现在,朱容在宫中一直身份尴尬。他一成年,就往南方跑,除非重大节庆,很少回京。也从来只认自己是朱家的孩子。”
王观明白了,问:“当今没有别的兄弟吗?”
“有。健在的还有两位,可是都已经年过古稀,举家外迁,不在京中。皇室的继承法首先是胞生优于亲生,然后才是嫡生优于庶子,最后才是长子优于幼子。当年的几位皇子中,只有太子是先帝胞生。也就是说,如果当今无后,从先帝的血脉算起,朱容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那一夜猛然看见他在,我委实吓了一大跳,猜想一旦山陵崩,恐怕国师准备以强力推立他即位。因为他并没有获得先帝承认,即使合理,却不够合情合法,朝野内外,恐怕由此生出大变故。好在当夜陛下手术顺利,次日稳定下来,总算有惊无险。”
萧临说着,唏嘘不已。又说:“只是我仍旧想不明白,那种时候,为什么会要我进宫?难道双亲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事,让国师都觉得忌讳?”又摇头:“我所知,双亲远离朝堂枢要,这些年更只是专心商业经济……”
王观只听了前半句话,像六月天忽然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一般。如果那天晚上,国师要推朱容为天子,那么首先就要除掉萧临这个身上莫名其妙带着天子气的人,以绝隐患。
方知道这两天暗流涌动之下,萧临逃过了何等惊险。
王观想着,不由往萧临身上看看,又向天上望了望。家里他加了屏蔽阵法,刚才他出门,还没有把随身的屏蔽阵法转到萧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