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136)
亘顿首年月日
落款日是上一封的次日。
这份信更叫王观吃惊。娄老师不但在秋游那天就看出了萧临跟他的姻缘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上的残疾,而且,最恐怖的是,他至晚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运道天才,以及他是“被盗者”。
“老师也知道‘窃运之事’?”王观问。
“知道。”娄老师一边把两封信收好,一边道:“我年轻的时候,有参与修订运道师编年史——当然没有资格执笔,只是参与一些稿子的整理之类打杂的事情。当时主持修订的人,一位叫李扩,一位叫李旷。李旷就是现在的国师。他们认为窃运之类的禁术载入正史,反而会引发心术不正之人的贪念,所以把这些内容从正史中删去了,另外编写了一本禁术目录,专门记录包括窃运在内的邪术禁术。禁术目录目前作为高级机密存储,除非必要,是不会对外借阅的,尤其禁止对高阶运道士借阅。一般的学校课程也不会讲授这些内容。今天郡政请你过去帮忙,是不是也是因为改姻禁术?”
“老师也知道?”
“大概知道一些风声。郡政的人有来问过我的意见。我说事涉禁术,让他们尽量保密处理。事情一旦闹大了,口口相传,小人自然要寻求走捷径的办法。”
“嗯。”
娄老师看看王观,笑道:“不会怪老师早看出你跟萧临的姻缘线,却装傻充愣一概不知吧?”
王观愣了愣,摇头。
娄老师说:“有人总结说,运道师最大的痛苦是‘明知其不可而为之’,也有的人说,运道师最大的痛苦是‘明知其可而不能为之’。而我却觉得,运道师最大的痛苦是‘知其可与不可而听之’,明知一个事情会怎么走,明知一个人的命会怎样,不管努力地去改变,或是袖手旁观,都无法改变什么。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而作为运道师,一旦想要冲破这种痛苦的束缚,往往才是不幸的开始。那些使用禁术的人,难道不知道强行改变人的运道、改变人的婚姻会引起多么可怕的蝴蝶效应吗?难道不知道用禁术会遭受反噬吗?但是他们无法抵挡改变既定轨道带来的成就感和诱惑。高阶的运道师无法抵御空前绝后的成就感,低阶的运道师无法抵御利益诱惑。这也是现在所有的运道课程,都必须先学习经典的原因。立身正,很重要。尤其权力越大、能力越大的人。所以我有的时候觉得,修道不用太深,太深了容易执拗。当天才固然是好事,但当一个鄙利的天才就很难看了;要是当一个疯子一样的天才,那就更糟糕了。”
王观点头:“学生受教。”
临走,娄老师送他坐电梯,问:“国师院的人是不是找过你?”
“嗯,找过。”
娄老师笑道:“你也可以考虑下。国师院是天生天才的运道师最集中的地方。虽然我自己是不喜欢他们中的一些办事方法。在‘窃运’这件事中,他们认为所有被窃运者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这点在学术界是不被认可的。我知道是有一位非常厉害的……”
娄老师想了想,笑道:“疯子型的天才,他一个人就改掉了很多人的命盘。但并不是每一位被窃过运的案子都是他做的。如果哪一天你想找那个人,希望你把这点放在心上。”
王观还要再说话,电梯已经到了。两人便止住话头,各自道别。
晚上回到家里,王观等到了萧临的视频电话,问他:“你什么时候跟双亲说要跟我结婚的?”
萧临笑道:“干嘛忽然问这个?”
“你说。”
萧临想了想:“前年秋天吧,我在贝城训练的的时候,双亲刚好在贝城,我就说了这件事。”
王观笑道:“我们才见过几面呀?”
“是啊,才见过几面我就知道你是我命定的爱人。一直追一直追,才把你追到的。”
“胡说,你哪里有追我。”
“有啊……我现在还在追你,很努力地追赶王先生的步伐。”
“哪里有。”
“就是有啊。”
两人像白痴一样说了一会儿废话,王观道:“今天晚上我去娄老师家里吃饭了,师丈亲自下厨。”
“是你们师兄弟们一起去,还是你单个去?”
“我自己去。老师有话跟我说。”
“说什么呀?”
“说我毕业了,自由掌握人生的路,要记得正道,不要胡作非为。”
“嗯……”
“还给我看了一份信,是岳丈大人写给他的。”
“是吗?什么信?”
“就是说你说要跟我结婚,向老师打听我是个什么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
“而且老师那个时候就知道我们两个有姻缘——我们师门第一次去秋游,你作为大师兄的家属也去了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