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流年(63)
白露的眼泪一滴一滴滑下,落在粉色兔子和云朵图案的包被上面。最近,她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做噩梦。梦到自己总是被一些妖魔鬼怪般的东西追逐,她用力跑,不停地躲。或许是身体虚脱的缘故。
此刻她再也不想被那些痛苦的事情缠绕,她拿起手机坐在床的另一端给安然发了一则似乎很长的信息。然后恓恓遑遑地向窗户边走去,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会对自已轻薄。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曾经在多少个日日夜夜,忍受着心脏的剧痛,不停得缝补,疗伤,自愈。然后在太阳升起以后,继续笑着去面对。她都觉得自己的脸上,那些笑太过勉强。而今,终于无需再自欺欺人。
整个房间出奇的静默,一股不好的念头窜上李秋菊的心头,她慌慌张张地向卧室走去,只看到熟睡的如意。
卧室的窗户是敞开的,风灌进来把窗帘吹得不找边际。像幽灵般,阴魂不定。
“露露!”李秋菊悲恸地呼出白露的名字,因为顾及如意声音略显嘶哑。
王斌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脸像被风雪冻结,冷清而僵硬。他无暇顾及任何人,只是告诉自己白露不可能就这样没了,他要见到她,他要见她最后一面。于是匆匆向电梯跑去,跑过楼道和小区的水泥地面。他看到头部已被鲜血染红的白露。他过去抱起她痛哭。他恨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他自责,追悔莫及。
安然和明辰终于赶过来,可是一切晚矣。他们看到地上的白露和抱着白露痛哭的王斌,知道事态已经很严重。
安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事实,悲伤和无助涌上心头,她缓慢地挪动自己的步伐,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她还是如此胆怯,面对生命的摇摆不定,面对世事的无常。
明辰的心脏也不受控制的难受,他跑过去,一把抓起王斌开始挥拳推嚷,那是他心头积蓄已久的爱和恨。他的手臂在颤抖,血液在翻腾。他终究是彻底的,失去她了。
王斌瘫倒在地,神魂分离,他的眼睛没了生气。他想起从前白露和自己的一幕幕。
“大叔!如果有来生,你愿意再遇见我吗?!”
“今生过得太潦倒啦!不过幸好遇见你……”
“我觉得我们不会有未来的,还是趁早分开比较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们的孩子就叫白如意,怎么样?”
想到初见白露的那份淡漠妩媚,想起她和他在玉湖度过的那个下午,想起他带她逛街,在酒店烛光晚餐的你侬我侬……
明辰脱下外套为白露盖上,他半蹲在地上看着双眼紧闭的白露,不由双眸模糊了视线。他也想到彼此的过去。
第一次在巷子遇到的那个勇敢的她,那时候的他们还是花季少年。他们在南市恋爱的轨迹。她离开南市以后,买醉的他。young酒吧重逢的她。那个深夜在街头痛彻心扉的她。商场遇见的怀孕的那个她……她为什么在南市选择离开?又为什么在重逢以后说自己还爱着他?他为什么现在才明白,其实他也一样对她存着爱。
安然站在不远处看着怅然若失的明辰,仿佛是自己的占有,未能让他们重新圆满。她想到知道白露住址的明辰,或许在她看不清的日子里,他们其实早已原谅彼此。她怎么能和一个已逝的人,争风吃醋?她们也分享过彼此的秘密,她是她的朋友啊。
楼上的李秋菊从至痛的绝望中缓过神来,她去到客厅抓住林淑芬的羊毛大衣,大声喝道:“都是你这个坏女人,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林淑芬也不示弱,她把李秋菊推在地上,呵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疯女人,是你说的话激怒了你女儿!”
李秋菊哑口无言,仿佛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确实会伤到白露的内心。只是她不明白,是自己长期积累的,对白露的冷漠自私,对她的语言暴力,让白露一次次失去了对生的希望。她是一个母亲,她是爱自己孩子的。但是,她不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爱,所以孩子得到的是无助的伤害。
如意在房间里哇哇大哭。林淑芬过去抱起孩子,哄着她,仿佛是对一个死者最后的慈悲。
“安然,我希望你能用你的余生好好爱明辰。你们都值得被爱。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一颗蒲公英,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所以,我很喜欢蒲公英。我不喜欢流浪,我想有个温暖的家,真不幸。此生,我不会再尝到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我不希望你们所有人,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你们都要好好的生活。我希望,你们能在我的墓碑旁种满蒲公英,那样我不会觉得孤单。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