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繁星海潮(67)
商稚言笑了:“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朝:“偶尔还是有零食。”
商稚言:“好吃吗?”
谢朝摇头:“不知道,都给余乐和徐路了,下次拿给你。”
商稚言立刻应:“不要。”
她隔了老半天才听见谢朝暗含笑意的回话:“还是牛杂好吃。你什么时候请我啊?”
“你吃这么多,不怕胖吗?”
“我很瘦的。”谢朝捋起袖子,亮出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你看。”
少年人的手臂劲瘦但有力,肌肉块垒微微隆起,暗夜光线中轮廓愈发分明。商稚言捏了一下,迅速收手:“也没多结实。”
她一边闲聊,一边心想,这是多么无聊无趣又无营养无用处的话题啊……可她心里真高兴,说不出缘由,就是快乐、轻松,心房里填满了温柔的东西。毛乎乎的月亮温柔,暗红色的天空温柔,草叶温柔,夜露温柔,连她自己在内,也成了一个陌生的、轻飘飘的存在。
直到看见孙羡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商稚言才跳下单杠。她的心又回到了胸膛里稳定的位置,不乱跳也不乱蹦了。地面坚实,一切恢复了原状:是黑魆魆、湿漉漉的春天。
她走出挺远了,回头仍看见谢朝坐在单杠上,冲自己遥遥挥手。
目送商稚言离开之后,谢朝继续塞着耳机默背古诗文。直到巡校的保安来驱赶,他才离开学校。
单手骑车也并没有任何不方便,理科生的书包里并不装太重的书,他决定带着愉快心情,先去咸鱼吧抚慰饥饿的肚腹。
回家也没意思。秦音还没从医院回来,谢辽松和保姆贴身照顾她,谢斯清被老师拎回学校了,家里只有待命的司机。谢朝对自己的弟弟很好奇。他昨天去看过那小孩,观察了那皱巴巴的小脸好一会儿。
他还不知道谢辽松会给他起什么名字,按照辈分,应该也是斯字辈。谢朝的名字是母亲执意起的,她不肯按照谢家辈分定名,说是太难听。他听奶奶提过,这也是父母争执不断的其中一个原因。
这个孩子长大的阶段,正好是谢朝外出求学甚至工作的阶段。他和弟弟的关系注定不可能太亲昵。谢朝有时候想到这些事情,会觉得有些遗憾,又有些难受。相比之下,学习真的是他目前面对的所有难题中,最容易解决的一个了。
已经是春末,夜间觅食的人渐渐变多,即便将近十一点,咸鱼吧也仍然顾客盈门。谢朝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位置,发现和自己共享这桌子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光头青年。
“你手怎么了?”老板老板娘见他负伤,免不了又是一阵大惊小怪,“你小心啊,我们就指望着你考上清华北大,咸鱼吧挂横幅打广告哩。”
谢朝:“……那我在咸鱼吧吃饭,你们还收钱吗?”
老板:“好吧,今晚不收。”
谢朝便要了一碗加卤蛋的足料螺蛳粉,老板给他添了青菜和酸笋,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
坐在谢朝对面的光头青年偶尔会抬眼看看谢朝。他吃的是猪杂粉,热气腾腾的一大碗,已经快见底了,面前还有一把冒着焦酥气的烧烤。谢朝有点儿馋,但烤牛筋和烤鸡尖这两样招牌烧烤已经售罄。正失落时,对面的光头青年把自己的烧烤推到谢朝面前。
谢朝:“?”
青年把猪杂粉连汤都喝光了,哑着声音说:“给你吧,学生仔。我喉咙痛,不能吃烧烤。”
谢朝:“……”
那光头面前已经有十几根吃光的签子。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这个谎扯得不高明,披上外套就走。起身时,谢朝看见他颈后有一道刺青延伸到耳后,是细细的蛇尾。
谢朝不敢吃,老板见他发愣,便告诉他:“博仔人不错,上次那张试卷也是他捡的。”
谢朝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商稚言的光头仔朋友——是朋友吗?他立刻又满腹疑窦:商稚言可从来没提过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就连余乐也从未听闻。
哪儿认识的?这光头是做什么的?他和商稚言认识了多久?嚼着烤牛筋,谢朝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更难以解答的难题中。
周博此时在海堤街上小步快跑。夜路十分安静,只有野狗野猫东奔西突。他接了两个电话,全都来自雄哥。
放下电话,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光明里15号门口。
和周围的房子一样,光明里15号门窗紧闭,十分安静,一楼铺面上“远志租书屋”的招牌有点儿旧了,门口挂的小黑板上写着这个月的新书和特价租书目录。周博按亮手机凑上去看,全是他不感兴趣的内容。
二楼还亮着灯,阳台上种着几盆花,翠泠泠的,被路灯照得发黄。窗户和阳台门都紧闭着,只有灯光透出。一只肥壮白猫从栏杆里钻出头,和楼下的周博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