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棺起嫁(52)
幻象如纸,随着裂帛声撕裂,旷远的号角声自裂隙中传来——
飞云卷草,幽境中浮现一祭坛。
身着华丽红袍、头戴鬼面的人,正跳着姿态夸张强烈、震撼人心的诡异舞蹈。
那鬼面和殃神面具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殃神面具是青色鬼面,此人戴的是赤色鬼面。
时人信神,崇拜傩神。
城中神庙设有祝祭,逢祭祀节庆拜神,戴傩神面具跳傩舞,以为傩祭。
祝祭身着艳丽如火的红袍,戴上象征傩神的面具,以世代传承的傩舞,向神祈求保佑。
祭坛上的人体态修长优雅,舞姿动人心弦。
那舞蹈随着鼓点节奏,时而气势磅礴,激烈慷慨;时而玄秘莫测,宛若鬼神。
城中百姓诚惶诚恐,台上城主神情荡漾,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祝祭身上,眼神飘忽迷离。
唯有趴在主人膝头的猫,烦躁地打着盹。
鼓点终于结束,号角声停了下来。祝祭请城主率领百姓向傩神叩拜焚香。
礼毕。
祝祭摘下面具。趴在主人座位上的猫,悄悄眯起眼睛。
原来人间也有,如此澄澈的眼睛。
净土自在心间。
城主牵着祝祭的手腕在说话,似做邀请。
猫认得主人那种眼神。
祝祭谦恭有礼,不着痕迹收回手腕,行礼以示婉拒。
他翩然离去,不知身后那双眼睛,燃烧着炽盛的欲望。
【哥……我是说祝祭,你不留下来和我一起吗?庆典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要去一个地方,等下回来再和你一起收拾。】
【你去哪?】
祝祭粲然一笑,秀美面庞泛起淡淡红晕。
他翩然离去,不知身后那双眼睛,燃烧着炽盛的欲望。
刚刚举行过庆典的城中,充满喜悦的气氛。
摘下面具脱下红袍的祝祭,只是一个满心雀跃的青年。
他身影轻盈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来到这街上唯一不受影响的清幽之所。
抬眼看向牌匾上“奈何斋”三字,笑容愈发灿烂。
【封先生——】
第六十七章 执迷
祝祭之职,世代承袭,世家之位连同傩神面具传于长子。
这一代祝祭名为禹梦泽,父亲去世后成为家主,虔诚侍奉神明,受百姓敬爱,连城主也要礼让三分。
是以即使对祝祭拒绝邀约不满,城主也只能压火忍耐。
神,至高无上,不可侵犯。
城中有一奈何斋,售卖珍奇古董。
老板是一奇人,以白水代茶侍客。
【封先生,这不是白水吗?】
【祝祭说是白水,那就是白水。】
【难道先生都是用白水招待客人吗?】
【客人喝的不是白水。】
【先生为何区别对待,只给我白水一杯?】
【因为祝祭不是客人。】
【先生也不是常人,不属于这俗世……】
客人来这里,是要买古董的。
茶中滋味,各人不同,有人品出爱别离,有人喝到怨憎会。
偶尔,也有人像禹梦泽一样,虽然能走进奈何斋,却只尝到白水滋味。
他来奈何斋,不为任何珍奇之物。或者说,是为这奈何斋中最为珍罕之人。
猫偶尔路过,蹲在奈何斋对面的墙头,缓慢摇着尾巴,冷漠地看着那扇大门里说话的二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换做寻常,早该日久生情。尤其对着禹梦泽这样,耀眼美好的存在。
奈何人有情,鬼无情……
喵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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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在头顶盘旋,顾时未却有些难过。
幻象当中,那位祝祭就是吕荼口中的故人吗?
封冥迟沉声说:“入得奈何斋,必有所执,必有迷惘。”
顾时未说:“他执着的是你。”
“他所执着的,是他自己。”封冥迟道,“他已分辨不清自己是人是神,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走进奈何斋。”
嗤啦——
伞面被猫影暴怒地抓破,落下一串血滴。
封冥迟的袖口,一道血线蜿蜒而下。
顾时未一惊:“你受伤了?”
“无妨。”封冥迟以染血的手指结印,怪伞旋转得越来越快。
地狱的哀鸣从伞骨间掉落下来,整个房间摇摇欲坠。
【祝祭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有心事吗?】
【没事,你去准备仪祭的布置吧。】
禹梦泽被封冥迟吸引,心陷爱欲。
可他知道封冥迟并非寻常人。
他是神……是神的祝祭,该心尘不染,该远离非人。
他刻意保持距离,又一次次不自觉去往奈何斋,在矛盾中徘徊摇摆。
【封先生……封先生……先生……】
傩神狰狞凶煞的眼神,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