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文物成精了(52)
……
佟彤在小黑屋里唉声叹气。
跟上次一样,该办的事都完成了,没想到又惹上了要命的支线。
……也好。能最后瞧一眼那个爱鹅的美大叔。
眼前一亮,小黑屋门开一角,有人把她提溜出来,请郎君裁决她的擅自离府之罪。
王羲之依旧宽袍大袖,歪在书房的榻上,慵懒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阿奴,我平日待你不薄,怎么逃了?”
这时候还没有仙剑,“阿奴”是年长者对年轻人、地位高者对地位低者的通用称呼。
佟彤学着小丫环的语气,委屈开口:“阿奴没逃,阿奴家中恰好有远亲识得那位梁夫人,得知她被官府盯上,即将被征兵吏掳走,方翁那里又行得慢,只怕到时扑了一场空,这才决定擅自离府的。不瞒郎君说,阿奴一个人跟那些征兵吏周旋了两个时辰,方翁才赶到的呢。”
王羲之那双飘逸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是这样哦?”
方管家回报主人的时候,为了自己贪功,自然省略了小婢女乱入的情节——况且他也确实不耐烦问佟彤,他到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佟彤乖巧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了的纸。
“梁夫人绘的腊梅,为了谢我,给了我一幅。郎君可转赠山阴张侯,便是佐证阿奴说的这番话。”
王羲之接过,又看了看跪在旁边的方管家,面色冷峻起来。
“方翁,你没跟我说实话。你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一点儿也不给别人留啊。”
方管家嘴唇哆嗦,指着佟彤叫道:“郎君糊涂了?她一介女流,擅自离府远行,给咱们府上丢了多少脸!郎君难道还留着她不发卖?难道还要听信她的话,治罪于老奴么?”
王羲之冷笑:“她女扮男装,也并未仪容不整,行得比你的马车都快,丢谁的脸了?人家北朝有木兰替父从军;我南朝女子若都如阿奴一般果决勇敢,养出血性男儿,又何惧与北朝一战?”
这话太铿锵,超出了方管家的理解范围。老人家懵在当处。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这番话,窗外的严秋天气忽然急转直下,锋利的北风刮过屋檐,落下一片片早冬之雪。
佟彤脸红过耳,心里一个劲儿地喊:郎君过奖了,阿奴只是个正常女生啊!
王羲之叫她:“阿奴无罪。给我取纸笔。”
晋时文人不拘世俗,从不把世人的偏见放在眼里。
得知自己府上出了这么个敢作敢当的小丫头,王羲之心情甚佳,顷刻间挥毫写就一封信。
“封好,和那幅腊梅一起,让人送给张珉张郎吧——我在信里说了,‘未果为结力不次’,就不强求梁老妇人跟他破镜重圆了。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佟彤捧着新鲜出炉的《快雪时晴帖》,心潮澎湃。
她大胆向书圣表白:“郎君的字真好看。”
王羲之大笑:“阿奴也识书?不妨告诉你,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一直是两根手指头捏笔的。像这样……”
佟彤瞠目结舌,脱口而出:“像捏圆珠笔一样??”
轮到王羲之一头雾水:“圆珠笔?”
……
佟彤回到了现实中的煤厂胡同。抬头看钟,时间已是大半夜了。
她靠在自家书房的沙发床上,回忆王羲之的音容笑貌,良久才算出了戏。
身边一点灯光。希孟倚在沙发床另一头,捧着一本《国家地理》读得入迷。书册挡住了他下半边脸,只露出一对精致眉眼,眼神偶尔朝佟彤的方向飘一下。
佟彤大为感动:“这么晚了,你一直等我到现在啊?”
他翻一页杂志,不紧不慢地说:“不客气。反正我也不需要睡觉。”
佟彤:“……”
您占了我一间书房,还骗我给你铺床叠被,这么久了说你不用睡觉??
他见她要炸,轻轻一笑,十分无辜地解释:“我不是想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嘛。”
佟彤的火气还没点着,就被他的笑容浇灭了。
……你美你说得都对。
就像他明明可以辟谷省饭钱,她却上赶着天天请他吃好吃的。都是自找的。
她恹恹地问:“成功了吗?”
希孟指指她身边的画册。
佟彤翻开那一页。
从小到大以来遇到所有的惊喜,都比不上这一刻来得震撼。
*
《快雪时晴帖》,成为了干干净净的一张泛黄信札。
它的前后左右,仍然有不少钤印和历代名人题跋。但乾隆那些抢镜的弹幕消失了。他只是像之前的历代藏家一样,很克制地题了几十个字的御笔,表明自己对王羲之的崇拜。
丰富而精悍的题跋和原文相得益彰,整个帖子让人看了无比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