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文物成精了(255)
有的说:“浇汽油,把这些渣滓一把火烧干净!”
但也有文物迟疑:“咱们是人族制作出来的,进入人间亦是逆天之举,怎么好反过来杀人呢……”
大伙不约而同地看向佟彤,似乎是等她下个令。
佟彤捡起手电,一一扫过地上太君们惊慌失措的脸。
和木箱里的文物不同,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她知道这些人迟早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而自己则是胜利者的传人。这些日军不论死与不死,何时死,最终都逃不过历史的裁决。
她朝季明建议:“先不忙杀,把他们交给我军审讯,也许会有更多情报——对了,把村中老乡叫来吧,也让老乡们领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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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精心训练谍报人员,派遣他们渗透四川后方,却在成都北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外折戟沉沙,被群众雪亮的眼睛发现,智计擒获,连同他们的装备、情报、资料等等,一同送抵军方,获得奖章数枚,奖金若干,成为当地流传许久的传说。
天色蒙蒙亮之时,佟彤已经驾着卡车,接近了尚未被拆毁的成都老城门。
城内军民们已经从上次的轰炸中恢复过来。被炸毁的废墟上,有人铲走了垃圾,在危墙旁边竖立了警示标语;城门内外交通繁忙,一辆辆驴车、牛车、人力车,拉着砖瓦等建筑材料匆匆来去,对遭到毁坏的市政设施进行修补;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们带着佣人,重新出门吃吃喝喝。
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里,坐了一圈衣着各异的男女。他们有的英俊,有的妩媚,有的强壮,有的娇小,但看面相都有一个共同点:不用于那些绝望或麻木的百姓,他们的眼中带着超出时局的淡然,看向城内外芸芸众生的时候,又露出多年积淀的悲悯之色。
颜季明站起来,朝佟彤一拱手。
“趁日出之前,和娘子拜别。”他那低音炮声音震得茶水一晃,“娘子回到家乡之后,我等大约也无法再化形出来。不过这两日的经历足以让小明开怀,以后也可以跟同伴们炫耀一阵了,哈哈!山高水长,咱们各自保重吧。”
佟彤对这些新朋友也依依不舍,小声说:“等到公元2019年,你们还是可以再化形的。不过那要等八十多年……”
“流光易逝,八十年不过俯仰之间,”文姬笑道,“一场等待,有何难处?”
佟彤觉得有必要给大伙打预防针:“八十年跟八十年不一样。你们可能已经看到了,人类文明正在活蹦乱跳地加速发展。长期在展厅里观察游客的还好,若是诸位不巧被束之高阁,放之地库,等到2019年一睁眼,怕不会被那时候的世界迷得晕头转向,平白闹笑话——那位昆吾老先生就是前车之鉴。”
昨天推车聊天的时候,佟彤跟文物们天南海北的八卦,已经说了昆吾的事迹。
冯铁柱满怀希望地问:“娘子能否再说一遍,日本侵略者何时能被击败来着?”
佟彤环顾四周无人,再次轻声给大家定心:“1945年。”
“改革开放是哪年?“
“1978年。”
“北平奥运会……”
“那个能用一张蛛网,悬丝购物的玩意儿,叫什么宝来着……”
“那种能把人照得更漂亮的照相机,娘子能给我们留一个吗?”
……
这时候希孟过来,朝各位文物同伴点一点头,对佟彤说:“城门守军已经听说了高博朗上尉的运输车队路途所遭变故。这里是通行证。可以进城了。”
佟彤大喜:“拿来我看看。”
一转眼的工夫,身后昭君、文姬、小明、还有其他化形文物,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一桌喝剩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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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市中心的古迹大慈寺,香火衰微,游人寥寥。正中的佛殿被炸塌了一角,露出半脸愤怒的金刚。
藏经阁门口挂着张手写的宣纸:“故宫博物院成都办事处”。
里面密密麻麻,从脚底堆到阁楼,全是从北平运过来的木箱子。
有的箱子干燥而洁净,上面的封条都完好无损;有的箱子潮湿发霉,封条七零八落;有的沾了泥,变了色,有的边角虫蛀鼠啃,又被人为修补过,一片一片的小补丁。
仿佛一张张无声的连环画,述说着这些木箱各自不同的遭遇。
“成都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小徐一边指挥工人将木箱从卡车上卸下,一边对着佟彤和希孟千恩万谢。
“前天的轰炸太可怕了,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编队的飞机!我们故宫办事处的人也炸伤了好几个,现在还在医院恢复。派人到城外去找车队,只看到一簇簇火苗苗,有人说最后几箱文物来不及运输,都跟着炮弹一起爆炸了!哎哟喂,那时候我们觉得一切都完了,对不起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