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5)
最后一句是一种疑问的语气,大概说这话的本人也在犹豫,不确定,不相信自己嘴里的话,自然也不听不出来自信和踏实。
沈嘉不太理解,想了想,说:“然后呢?”
“然后就是,外婆心软同意了。”
沈嘉愣了两秒钟,问:“姨妈也同意?”
孟真苦笑,摇头。
沈嘉:“不过外婆同意了也还好,姨妈斗不过外婆的,放心。哎,真羡慕你啊姐,我也不想上学,想出去玩。”
“还不想上学,小心外婆打断你的腿。”
沈嘉笑:“她刀子嘴豆腐心。”
孟真往床上一靠,叹口气道:“我现在特别羡慕你能上学,上学的时候烦恼都不大,犯了错的代价也很小。哪里像我现在,走错路得花好几年才能走回去,还不一定走得好。”
沈嘉似懂非懂。
“难走吗?”她问。
孟真点头。
“换一条路?”
孟真:“你以为跟换衣服似的,错了就换一件吗,哪那么容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睡个十天懒觉。”
“十天……”
“很长?”
沈嘉:“很短好吗,要是我睡上一个月再说。高中生都很惨的,五点半起床,九点半下晚自习,一天轮轴转。”
孟真忍不住笑了:“我也经历过的好吗。”
“那你还羡慕?”
“可是相比而言,读书的时候还是最好。”
“长大很苦啊?”
“各得其乐吧。”
沈嘉心里其实更乐,这几年都是她和外婆两个人,现在家里又多个年轻人,相比会更热闹。而且表姐孟真当年读的是最好的江州大学,现在有什么不会的作业也可以问。
她忽然想起今天的一个题目。
“姐,高二数学题的定义域和值域你还记得吧?k大于0,定义域为R,k小于0时,a大于一个数,它的函数定义域是什么,负无穷或者空集,你还记得吗?”
孟真:“………………”
沈嘉:“这道题我老做错。”
孟真:“嘉嘉,要不先睡?”
沈嘉眼睛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这会儿都十一点多了,确实很晚。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立刻不说话了。
孟真:“明早我叫你?”
沈嘉摇头:“我起可早了,你好好睡。”
屋外的雨一直不停,打湿了檐下的地面。
沈嘉简单冲了个澡,趴在书桌上又做了会儿数学。彼时夜已经深透,窗外的雨劈里啪啦敲着窗。她打了个哈欠,又开始做题。
门被悄悄推开,外婆端着热茶进来。
“还不睡?”外婆问。
“这道题做完。”
“题目是做不完的,快睡觉。”
沈嘉揉揉眼睛:“马上。”
外婆看了她一会儿,说:“小严说明晚还有一场烟花,想去看的话把琻琻叫上做个伴,要不叫你姐也行。最后一次,十一点前必须回家。”
沈嘉抿唇笑:“year sir。”
第3章 凝视
第二天一大早,雨就停了。
沈嘉到学校的时候,铁琻还没来。她拿了本语文书在教学楼外的花坛边读,读一会儿,抬头看向校门口方向,眼看着大门就要关上,才瞧见铁琻慢慢走进来。
她拿着书就跑了过去,铁琻吓了一跳。
“你哪儿冒出来的?”铁琻问。
“什么叫冒出来,我可是专门在这等你。”沈嘉说,“这都几点了你才到,昨晚去哪儿了,丢下我一个人,害我被陆严那个混蛋批了一顿。”
“他还敢说你?”
“你以为呢。”
铁琻皱皱眉头:“等我给你报仇。”
沈嘉:“先别说这个,你后来去哪儿了?”
铁琻:“就也没找见你……回家了呗。”
沈嘉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真的。”
沈嘉看问不出什么,干脆也不问了。
“我背书去了。“她转过身往花坛边走。
“刚开学有什么好背的?”
沈嘉头也没回,道:“《归去来兮辞》。”
“啥?”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途。”
沈嘉随意一偏头,铁琻跟在后头。
“怎么不回教室?”她问。
“我还是跟你一块读吧。”
铁琻将书包放在地上,拿出两本书,一本用来垫着屁股坐,一本用来读。这么随手翻开两页,看了起来。
“第一篇不是《劝学》吗?”
沈嘉:“背完了。”
铁琻:“……………………?!”
沈嘉来回走路有些热,拉开了校服外套的拉链。
铁琻:“你背一遍我听听。”
沈嘉从书里抬眼,无奈合上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