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9日17：46于攀枝花市炳三区菩提苑13栋22-3

第2章 第 2 章

我和周伊水坐在咖啡馆中，各自喝着一杯咖啡聊天，我喝的是夏威夷科纳咖啡，她喝的是皇家咖啡。

我说：“你看，墙上贴着一首诗。”

周伊水抬头看向墙。在离她头顶十厘米高的地方，贴着一张发黄的牛皮纸，右下角和左上角已经朝外翻卷，只需要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就能把它吹走。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它一定会被一个人猛烈地站起来或者使劲地坐下去所带动的气流震落。

牛皮纸上的诗为：

秋风话季鹰，鲈鱼叹蹉跎。

暮云浸归路，酒旆悬矰缴。

我说：“这诗什么意思？”

周伊水说：“季鹰是一个人。西晋时期有一个人叫张翰，字季鹰，秋风起的时候，他突然很思念家乡的鲈鱼脍和莼羹，于是弃官回家。古人写诗擅用典故，像张翰思鲈鱼而弃官回乡，青鸾舞镜，杜鹃啼血等。酒旆是用布做的招牌，也就是酒旗，矰缴是古代用来射鸟的拴着丝绳的短箭。”

我说：“杜鹃为什么啼血？”

周伊水说：“战国时期，蜀王杜宇号望帝，治水有功，退位后归隐西山，死后化为鸟，被称为杜鹃，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子规鸟。叫声很凄厉，而且不叫到嘴巴出血绝不停止。它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在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说：“青鸾是一种鸟？”

周伊水说：“凤凰中的一种。‘青鸾舞镜’是一则典故，《异苑》中有记载：‘鸾鸟见类则鸣，罽宾国王得一孤鸾，使之照镜，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我说：“我一直分不清绝句与律诗之间的区别。”

周伊水说：“这是一首绝句。四句就是绝句，八句就是律诗。这首诗虽然押平声韵——诗一般都需要押平声韵——但是诗中第三句平仄为‘仄仄仄平仄’不合律句。”

我说：“一首五言绝句为什么要去合律句？”

周伊水说：“不是律诗，是格律。这首诗的第一句是‘秋风话季鹰’，所以是‘平平仄仄平’起句，后面的格式应该是第二句为‘O仄仄平平’，第三句为‘O仄平平仄’，第四句为‘平平仄仄平’。但它却是第一句为‘平平仄仄平’，第二句为‘平平仄平平’，第三句为‘仄仄仄平仄’，第四句为‘仄仄平平平’。第三句不仅不合律同时也失粘了。这首诗虽然押了平声韵，但它只能算是一首古绝而非律绝。”喝了一口咖啡，又说：“你看桌上也有一首绝句。”

我的咖啡杯和她的咖啡杯之间，刻着一首绝句：

残雪西风冷，曲水渔人酲。

柳近团圞远，独游梦中梦。

周伊水说：“‘酲’指醉酒，‘团圞’指月亮。古时候，有亲朋好友远行时，人们会摘下一根柳枝送给对方作为临别赠物，所以柳枝代表分离，而月亮代表相聚。这首绝句一二句对仗了，不过是宽对而非工对。一般来说，一二句对仗，三四句就可以不对仗，反之亦然。也可以全诗对仗，还可以全诗不对仗。”

我说：“可不可以一三句对仗或者二四句对仗？”

周伊水说：“可以。隔句对仗叫扇面对。律诗一般要求颔联和颈联必须对仗，首联和尾联随意。”

我说：“可以全诗不对仗吗？”

周伊水说：“严格来说，律诗不可以全诗不对仗。唐诗宋词元曲中最具美感的是宋词，唐诗豪放清幽，宋词高雅忧愁，元曲幽默诙谐。‘无俏不成曲’。元曲是恶搞版的宋词，玩世不恭，俏皮通俗，粗鲁直白。没有什么不能写，任何事都可以演绎成作品。不过从格律而言，元曲恰好是三者中要求最严格的。”

我说：“关汉卿的《四块玉.闲适》很有意思。”

周伊水说：“关汉卿的《四块玉.闲适》是一组小令，一共四首，你指哪首？”

我说：“闲快活。”

周伊水说：“四首中有三首是‘闲快活’结尾，‘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钻入安乐窝，闲快活’，‘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我说：“‘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周伊水说：“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我说：“这首曲很生活化。”喝了一口咖啡，又说：“赵岩的《喜春来过普天乐》少了一只蝴蝶。”

周伊水说：“‘琉璃殿暖香浮细，翡翠帘深卷燕迟，夕阳芳草小亭西。间纳履，见十二个粉蝶儿飞。一个恋花心，一个搀春意。一个翩翻粉翅，一个乱点罗衣。一个掠草飞，一个穿帘戏。一个赶过杨花西园里睡，一个与游人步步相随。一个拍散晚烟，一个贪欢嫩蕊，那一个与祝英台梦里为期。’诗词歌赋最抒情的部分不是来自写景和简单的直抒胸臆或寓情于景借景抒情等等，而是来自对典故的应用，这首曲无疑是最高水准的发挥，作者没有直接引用任何句子任何事件，但他已经成功应用了典故。说到蝴蝶，你会想起什么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