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之后(12)
郑吴氏眼瞅着就是奔五十的人了,剩余的生命时间已屈指可数,为了早一天抱到孙子,她把她遗传上一代的封建保守思想过继给了儿子们,大哥青河虽然努力贯彻,可是效果了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姑娘入他慧眼,而青海却对母亲的一番“教诲”充耳不闻,城里姑娘虽不乏才貌俱佳者,但大都流俗不堪。
或是清高自恋、盛气凌人,或是心机重重、爱财如命,或是破罐破摔、自甘堕落。自以为很时尚其实很俗气,这是城市女子的共性,很多年代都是如此。青海始终这样认为。起码在青年所接触的城市女子里面,情况的确属实。
葛兰逐渐向青海述说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年龄,体重,身高,性格,喜好,习惯,梦想,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当然还包括爱情观。在她声情并茂地向他陈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都是极其认真极其专注地倾听着,很少有插话或者打断。他觉得有女孩子跟他讲自己的一般不足与外人道的隐私,这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值得铭记的事情啊。
一次葛兰问了他一个较为敏感的话题,她说:“你理想中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啊?”他有些拘谨地回答说:“贤惠,诚实,孝敬公婆,本本分分。”
“标准那么高啊!”她夸张地“哇”了一声,“我看你想要圆满完成任务还是蛮困难的噢!”
“也不是那么多啦,其实我觉得你就挺好的。像你这样的城里女孩,以后肯定可以找到非常优秀的另一半的。”他抬手挠挠后脑勺,显得一脸无辜。
“优秀并不是择偶的唯一标准,合适才是。哎,你说我都哪儿挺好的呀?”她面带羞赧地说。
“都,都挺好的啊。我这人笨,丑,又穷,我能有多高的要求,其实对方女孩子只要做到孝顺和本分,我就别无他求了。”
他觉得自己是言为心声的,自己的自卑很少与外人道的。
“我虽然出生在城市里,可是我却喜欢乡村的美丽风光,朴素安详的风土人情,我烦透了城市里的物欲横流和勾心斗角,喧闹嘈杂与流言蜚语,我生活在里面,我感觉特假,特不真实。其实吧我很想嫁到你们农村去,做个平平淡淡的农妇,男耕女织,相夫教子,倒也十分惬意!”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青海望着她写满无限向往和憧憬的面孔,他觉得此刻幸福离自己是那么近,但是理智又迫使他不能伸手去抓,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辛酸和不甘。
她最后说:“我们也都是大人了,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少了,男婚女嫁,自古皆然,大家都应该有所想法,你对我到底什么感觉你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吗?”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洗耳恭听。
“我是不想太早结婚的啦。我觉得男人应该先有事业后顾家业,等到我事业有成的时候再谈婚论嫁也不迟的。至于你,我觉得我无话可说。”这也是青海的真心话,他无意去辜负一个女孩子的心。
事情就这样被搁浅下来。他们刚刚下学,结婚的事情虽然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对他们来说还为时过早。之后,葛兰返回城里,找了工作,青海依然呆在农村,等待着命运之神的不期然光顾。
每逢周末,葛兰都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青海和他的家人,与青海说说工作中的喜怒哀乐,青海也会自觉地嘱咐她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言谈中他们是无所顾忌无话不说的,因为他们都已经放开了心怀。这足以说明,青海和葛兰大约的确是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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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的生活是充实而疲惫的。用不着担心会无事可做,工头的眼睛比猫头鹰还要尖锐和活泛,只消你稍有歇脚和偷赖,便会被他及时发现,接下来就是数不完的劳苦活计等着你去做。青海在这家建筑工地上干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对他而言是极其漫长和难熬的一个时间段,他为此不知洒下了多少隐忍和坚强的汗水。
这家工地位于本城城西郊外的一个刚开发不久的工业园内,降雨的时候道路泥泞不堪,晴朗的日子里空气浑浊、尘土飞扬,简直不是人能呆的地方。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经年之后,这里将脱胎换骨一跃成为全城乃至全省范围内数一数二的繁华商业地带,想象一下,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个壮举啊。
民工们自然功不可没,这一幢幢起起伏伏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都是由民工们一砖一瓦地堆砌而成的!不过话虽如此,可是当人们喜气洋洋地搬迁入住进行商业交易大把捞钱的时候,又有谁能记得民工们的辛勤的劳动和激扬的汗水呢?
工头杨昆仑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乡下男人,生得是肥头大耳、虎背熊腰,平时爱喝点酒,唱唱乡间小调,总体来说还不算太坏蛋。干活的时候他对工人们的要求很严格,不过私底下也能和工人们有说有笑打成一片。他的厉害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