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之河清海晏(76)
“可能吧。”小乔说。
“最悲伤的事……是什么?”
“傲骨被折,家道中落,双亲离世,亲友背叛。”小乔说,“……可能是这些吧。”
沈情愣愣道:“原来,悲伤……都与亲近之人有关。”
“当然,自己不会悲伤的。”小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脊背直起,轻声抽着气,手指按住额头摇了摇,好半晌道,“……你最亲的人……悲伤一般都是他们带来的。”
“沈大人。”柳心悦小步走来,“沈大人,这是金银花,你泡杯茶败败火。”
沈情瞳孔一缩,头顶又是一热,太阳穴突突跳着,情绪在里头鼓噪着。
“谢……谢谢。”
柳心悦也感觉出了沈情的不对劲,关切道:“沈大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情摇了摇头,突然像被棉花塞住了嗓子眼,成了个哑巴,不知所措站着。
小乔好似悟了,又好似对沈情的反应更迷茫了。
沈情不言不语,他还能说几句话。
小乔说:“我猜啊,燕川官员多,沈大人也不熟悉,可能相处不是很愉快,瞧这个心不在焉的模样。你要不要去睡一觉?”
沈情还未收回神,眨了眨眼。
柳心悦叹了口气:“那些和沈大人不一样,沈大人你呀,也不要觉得堵心,做官做官,您是做官,别的呀,都是在做神仙,什么都不做,就会给你这样的好官添堵!”
小乔轻轻一笑:“夸你呢。”
沈情回神,哦了一声。
柳心悦说要去厨房做鸡,她一走,小乔问:“她怎么了?”
沈情:“什么?”
“柳夫人。”小乔说,“你看她的眼神,和秋池一个样子了。”
竟然这般明显?!
沈情咬紧牙关,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停尸房的尸体要收殓入棺,于是,只好跟小乔说了:“前日捞上来的尸体,就是安铭。”
至于别的,她一个字不说。
小乔怔了证,说道:“怪不得你会是这种表情。”
沈情心情沉重,只是叹息。
哪知小乔又问:“可应该还有别的。”
“什么?”
“情绪是有相应重量的。”小乔说,“你心里装的,不止这些。似是那种……不能说,只能自己慢慢消化掉的糟糕情绪。”
他竟这般通透吗?
沈情不免有些惊讶。
“对了,你在燕川,有遇到秋池吗?”
“诶?哦,是你说的吧,柳心悦跟着我去了燕川。”
“嗯。”
沈情:“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带来的,你承诺过她要查新婚夫君离家出走的真相,帮她找到夫君。我怎么能看旁人把她带走?”小乔顿了下,又说,“虽然我认为,秋大人也不会害他,可毕竟是你带来的,你不在时,我不能让你的承诺落空。沈大人,她今天一直盼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庆祝她有了孩子,然后好好帮她找到夫君。可惜了……”
小乔叹了口气,转头问道:“那真的是安铭吗?”
“……嗯。”沈情点头。
“可你……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
“只这事,我不会告诉你。”沈情说,“我承诺过。”
“沈大人,现在怎么办呢?”小乔轻声道,“你承诺了柳夫人要帮她,现在结果来了,可也不好说了。”
沈情更是忧愁,揪着自己的头发蹲下来,长长叹息一声,像只走到穷途末路的孤兽,该怎么解决问题,问天问地都不管用,只能问自己。
小乔道:“只能先瞒着她了。另外,我能问一句……秋大人哪去了?”
“抓逃犯去了,杀害安铭的逃犯。”
“白日那个封锁关隘口的命令,可是为了抓凶犯?”
“嗯。”
“……只是杀人,应该不会请动封锁令。”小乔若有所思道,“可是跟平宣侯要查的,是一伙人?”
沈情从悲伤中扒拉出两分别样的情绪,称赞道:“小乔,你聪明极了!做仵作太屈才了!你做仵作多少年了?”
“可能有……”小乔停了停,说道,“六七年了吧,不是很清楚。”
“你既识字,怎么不读书考学?”
“少卿说过,我不配考学。”
沈情一愣:“什么?”程启……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无籍。”小乔道,“程少卿说,当初为了救我,死了许多人,就算是当朝太子还活着,也不敢劳烦这么多人殒命,所以剥了我的籍,让我用这种方式赔命。”
“……”沈情竟然不知说什么好,直觉到这里头有悖常情,可却参不透其中的道理。
柳心悦把那只醉鸡做了。
小乔到底是不知道有悖人伦的残酷真相,情绪藏的比较好,沈情给他撕了个鸡腿,他乖乖夹着到一旁的小石桌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