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之河清海晏(21)
“做戏谁不会?那些从未情深过的,怎会知道真夫妻情深是该如何?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情是最容易分辨真假,感情里说谎作假,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苏殷叼着判笔,晃着腿说道。
“发现这些矛盾之处后,再看李甲的行为,我便认为他愈加可疑。”沈情竖起手指,说道,“他擦掉了匣子上的血迹。他把死者从地上再抱到床上去,这些,都应该有目的,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于是我简单推断了一下,擦匣子,是因为匣子上沾了指头印,而这个指头印不是死者留下的,是行凶之人留下的,把妻子抱回床上……应该也是为了掩盖什么,或许是为了掩盖他的错误。”
“那首饰匣上的血迹,擦的很干净?”苏殷提醒。
“是,看里头盖子顶的木质,那匣子的芯儿是桃木的,外头漆了一层皮,就是因为这层皮,那血迹才能被擦掉吧。”
苏殷起身:“这么说,你怀疑凶手是李甲,李甲杀了自己的老婆,又嫁祸给自己的亲弟弟。”
沈情皱眉,苦着脸道:“听起来确实很牵强……”
“不牵强。”苏殷道,“你懂人,但你不懂男人。但能大胆怀疑到李甲身上,以你这个年纪来看,已是很不容易了。你到了我这个岁数,见的多了,就知道你今日的推测,并不牵强,甚至不起眼。”
苏殷喊来人,说道:“把刘桐给我找来,这个饭桶!”刘桐两个字,念的咬牙切齿。
沈情惊愣。
刘桐是之前查审此案的刑部官员,说来,大理寺也是个容易得罪人的地方。每年刑部呈上的命案,都需大理寺复审,而复审一旦出现疑案,就等同于打了刑部初审官员的脸,重则还要罚俸罢官。
不一会儿,一个凤眼圆脸的胖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扶正了头顶上歪斜的官帽,嬉皮笑脸对苏殷说道:“长姐,你叫我?”
沈情又惊了。
哎唷,长姐?苏殷和刘桐,是姐弟?
苏殷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并把卷宗拍在了刘桐脸上:“我没你这个饭桶弟弟!给我起来,这案子,是你断的?”
刘桐脸色一沉,连忙翻开看了,然后松了口气:“是我断的,送大理寺复审去了。”
“一天时间,你就定了罪?”
“凶手凶器当场抓获,村人口供录了十三份,且签字画押,证据确凿,故而能一天时间便定罪送审。侍郎大人,可有何不妥之处吗?”
“我问你,妻死先疑谁?”
刘桐正色道:“下官观古今数以万计案宗,妻死当先疑其夫。”
“此案呢?”
“我疑了啊!”刘桐也不跟她一问一答了,急道,“妻死夫不在场啊,我特地请了薛府的人来,还录了口供,事发当晚,这个李甲一直在薛府当差巡逻,证人有三个,都有口供的。李甲他不在场啊!所以这不是夫杀妻,而是叔杀嫂啊!多一目了然……”
“不可能!”沈情道,“若是叔杀嫂,此案根本说不通,且我已证实李复不是凶手。”
“你是……”谁这个字,在刘桐看到沈情身上的官服后,变成了,“你大理寺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你负责复审此案?”
“正是,我是大理寺司直沈情。”
沈情因为年纪轻轻就考了个律法科头名,她这个名字,已在大理寺京兆府和刑部传开了,无人不知她是沈头名。
刘桐一张胖脸满是惊吓:“……第一天来,程启就让你复审命案了?胡闹啊!长姐……侍郎大人,这你给评评理……”
苏殷又想伸脚踢人:“我评你个大脑袋理!”
刘桐上下打量了沈情,行了个礼,问道:“既然说此案有疑,李复不是杀人凶手,那么,你可带签字画押的文书证词了?拿来我看看疑点在哪。”
“……啥?”沈情懵了。
“啥?”刘桐也懵,“证词啊!你复审的证词呢?你主薄呢?谁陪你一起复查的案子?”
沈情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今天是白跑了。
苏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大步走来拍着沈情的肩膀:“小大人,你光凭嘴说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司直查案,都需文书主薄陪同,证人证词,无论巨细,都需呈在案宗上签字画押生效,你一个人东问问西查查,回来告诉我,邻居说村长说,那他们到底说没说,说的什么,我怎会知道?怎会凭一面之词相信你?又怎知那不是你为了翻案胡诌的?凡事都要讲证据,证据可不是嘴上说说便有的,你不带文书主薄陪同记录证人证词,呈于纸上作为证物留档,又怎能叫严谨,怎么能算复审?”
沈情已失了神。
程启坐在偏厅喝茶歇神,听后院杂役大娘说,小乔今日一声不吭跑出大理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