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婚”(出书版)(106)
在她走后的第六个年头,原本应该再蛰伏四年的魏登年心灰意懒,选择在那场战事后举兵造反。
他没有屠城,而是将桦阴的十万士兵收归麾下,合并成四十万大军对着母国发难,起兵名目乃是为自己的父亲魏迹平冤。
他入朝为官这数年里收服的军心和被打散在卺朝各个军帐中的旧人们,不知道何时潜藏遍布了卺朝所有的军防,隔着望不到边际的三千里版图,一呼百应。
宋帝收到魏登年造反的快讯当夜,忧心惊惧,病发而亡;太子宋戌趁乱逃走,卺朝不攻自溃。
天上岁月惊逝去,地上凡人已十年。
是了,她竟然忘记了。
从她出嫁失踪至今,已近十年。
棚外雪水滴答,棚内炭火噼啪。
听他们草草说完十年内的变化,李颐听尚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忽然茶棚外面掠过一阵战马奔腾之声。有胆子大的将帘子撩开一条小缝瞧了瞧,只看到一片火光重重,身着朝辗司服饰的官兵疾驰而过,追着最前方甩开他们一大截的人,晃眼就从视野里消失了。
那人嘀咕道:“这莫不是哪里开战了吧?”
李颐听旁边的商人笑道:“怎么可能,你们忘记了,咱们陛下的怪癖多得很,我方才还有个重磅消息没说呢,不过这也应该不是什么秘闻了。在座的诸位至少有一大半都知道,这些大人夜行,肯定和陛下的怪癖有关。朝辗司你们都听说过吧?”
商人喝了口滚水,清清嗓咂咂舌,正待给聚精会神的听众们开讲,李颐听忽然起身。
“抱歉,在下还有要事,先走了。”
她付了茶钱,从人堆里匆匆退出去牵马,那商人追着喊了一嗓子:“大冷天的又入夜了,你有什么急事也休整一晚,明日启程啊!”
李颐听已经飞身上了马,夹了夹马肚,用力一甩缰绳,答话的声音被奔离的距离拉得长长破破:“离家十载,如今我的夫君就在都城,咫尺之距,归心似箭。”
茶棚里轰然笑开。
有人道:“真是位豪放爽朗的女子。”
也有人犯嘀咕:“不过她模样看上去也就二八年华,怎有离家十载一说?”
……
第17章
小听,我找了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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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难行,更难的是往身上扑的冷冽妖风。
李颐听一路疾行,风速更是十倍百倍地呼啸着将她吹得发颤,手脚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手背上每接住的一片雪花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心脏却是滚烫的。
在去见想见的人的时候,风里都是喜欢的糖蒸酥酪的味道。
拂晓之前,她终于赶至了都城。
城门向来开得早,冬日更是明显。卯时一刻,天色还是黑咕隆咚中透着股子幽暗的深蓝,守城的小兵便举着火把挨个儿搜查登记,再放人进去。
李颐听随手填写上襄安,跟着前面的百姓入城。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排队入城的百姓都是男子,莫说女人,周围连个女娃娃都没有。大家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些打量,跟看猴戏似的,门外的官兵也带着惊奇和惋惜的神色,弄得李颐听心中惴惴不安,以为被认出来自己是前朝的郡主,却又被放行了。
都城的城墙又修高了数十丈,巍峨高耸,就像魏国的新帝给人的感觉一般,有着比卺国更难以攻破的力量。
入城以后,李颐听反而慢了下来。
大抵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她慢慢催着马前行,心绪有些紊乱,还未想好见到魏登年后要怎么解释这数十年的失踪,鬼使神差地就走了去皇宫的、最远的那条路。
都城跟数十年前相差不大,沿街的墙上张贴了不少榜单,都是同一位女子画像,只是晨色昏暗看不清明,李颐听只当是什么通缉的疑犯,匆匆扫了一眼便略过了。
她还记得这条路,宋帝赐给魏登年的第一座宅子就在这里,曾经沿途都是小吃的香味。如今天还未亮,街市里穿梭的货郎都没出来,马蹄声踩在空旷的街道变得格外清晰,不过屋舍商铺肉眼可见地添加了不少,虽未开张,但林林总总排列着,可窥见如今魏国一角的繁荣。
她神游天外,马儿的两只前蹄猝不及防地扬了起来,李颐听急急扯住了缰绳,它却不肯走了。
她下了马走近,这才看到被夜色遮盖住的一圈篱笆,里面圈着一大捧被压得变形的树枝。
叶子还是软软的、脆亮的,并非砍伐下来的枯枝,只是枝头被重力压弯,像一簇开过头的花瓣垂到了地面,挡住了去路。
李颐听沿着枝干向左往上看去,是从旁边的院子里长出来的樟树。她再一凝神,竟然是魏府。
她立即想到从前陪魏登年回府时爬过的那棵樟树,十年间不加修剪,就这么毫无节制地让它长出了院墙,长到不能承受的重量弯到了地面,拦住街道来往人流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