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爱豆真累啊！”椅背放下来，躲着众人眼光的叶澜看着江宁，苦笑了一下。所以倒霉时，看到别人比自己还倒霉时，心情就会好很多。

“是啊，有时回家要照镜子，认真的想一下，哪一个是自己。”江宁回身坐好，车启动了，车窗电子反光打开，外面也看不见车内的情况了，叶澜这才坐起来。

“你真的觉得我姐他们是对的？”叶澜还记得刚刚江宁在室内众人不得罪的话，那时她能从肩膀上的手劲不同，来感受江宁那时心情。

“为什么只说你姐，不说你奶？”江宁瞪着她，这个人真是太双标了，不让这些公开的，是老太太，张芒可没这个权利。结果叶澜只说姐姐，不说奶奶。所以这丫头还真是区别对待。

叶澜也回瞪着江宁，就好像他不该问一样。

“看到没，你自己心里头明镜似的。”江宁笑了，轻轻的拍拍她的额头，“我今天回师父家住，我带你转一下，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为什么？”叶澜没想到，江宁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却要送自己回家。

“我不认识你爸，我看到的，就是网上他扮上之后的样子。等我学了京剧，慢慢得听得懂一点了，就越发的觉得他了不起。有时想想，有这么了不起的儿子、丈夫、弟弟、小舅舅……和他最亲近的人，应该都不能面对失去他的痛苦。”江宁想想摇摇头，指指就在前面不时回的回头盯着他们的小胖，“就像你给小胖的糖，他就不让我看到。就怕我帮他砸碎了！”

“再给你一个。”叶澜忙去拿包，站起来过去又给小胖一根。

小胖收了糖，但回头瞪了叶澜和江宁一眼，“你们能不能别拿我说事儿。”

“他就喜欢送我回了住处，保证一天总算完成了。他就拿糖在手上，慢慢的一点点的舔。好像那就是他那一天最开心的时候。所以，他让我知道，甜蜜是一个人的事！”江宁耸了一下肩膀。

“晚上吃完糖，要刷牙。”叶澜忙跟小胖说道，“看牙好贵。”

“您能去坐着吗？”小胖都想把糖还给叶澜了，不过最终没舍得。

“所以，哪怕我是我爸惟一的女儿，他们也不想与我分享？”叶澜回到坐位，看小胖怒视她时，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上的糖，小胖是真的喜欢糖的。联想到自己，也有所顿悟。

“不是，你问小胖，那糖什么味道，他会像看傻子一样告诉你，当然是甜。可是甜有那么多种，还有，每个人感受甜的感觉也是不同的。所以他们只能告诉你，叶朝是了不起的戏曲天才，全系京剧艺人。他也许对朋友充满了热情，也许很有梨园的义气，也许是温柔的丈夫，也许是不羁的儿子……”江宁轻轻的摇摇头，双手捂住了叶澜的耳朵，合上又放开，“你能感同身受吗？你能感觉到你妈的绝望吗？你感受到老年丧子的老太太，十九年一直拿着儿子的钥匙，她会不会希望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问她拿钥匙？”

“老师，你挺会煽情的。”叶澜瞪着江宁，但眼眶红了。她当然能感受到祖母的心痛，还有母亲的绝望，就是因为太了解，她才会从小就很乖巧，努力不让他们再难过。是啊，她能逼这俩个绝望的人什么？所以她从来就没有问过父亲的任何话题，就是知道他们没法面对。

“因为我坚信，他们很爱你。只是不知道怎么爱你！”江宁老老实实的说道。

“我会告诉我奶和我姐的。”叶澜哼哼着。

“坏小孩子！”江宁咧嘴笑了，靠着椅背想想，“趁你出国之前，现在给你这个，也许是你爸冥冥之中的指引，到了该给你的时候了！”

“失去我爸之后，我妈疯了！我第一次见她，她瘦得站不住。看到我不会说话，她伏在地上哭得缩成一团。若不是我后爹，她会再一次崩溃吧？我没报名参加女团之前，她没进过京，她也不再听京剧，明明她研究方向就是京剧；我奶在我爸死后，应该也在反思，所以她不用我学叶派，她不是因为我妈不许，而是她有了更大的野心。她按着我爸的学习之路，在培养我。不同的是，她刷尽人情卡，请了当世名伶倾尽全力来教我。我十二岁就是全系京剧艺人了！这是她对我爸的抱歉，或者是她对自己的和解。”

“所以我师父天天骂我，这么大个子不长脑子。”江宁故意说道。

叶澜‘噗’的笑了，但眼泪也夺眶而出。

江宁不说话了，也没有制止她，由着她大哭了出声。并递上自己的手帕，其实他觉得这会递纸巾就好，小孩子有时哭是要人哄的，让她释放就是让她哭，若不搭理她，没一会她就不哭了。但是心理医生说了，一定要她哭，哭得越大声、流得眼泪越多越好。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哭，现在她自己哭了，他能做就是，由着叶澜自己哭个够。要是现在递纸巾，再说一声，‘别哭了。’小孩子一般就能越哭越大声！递手帕，他也就一块，所以想想看，好像达不到劝哭的目的，只能乖乖的拍她，让她越哭越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