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番外(11)

作者:延安东路

这时,陆怀南抬眼,看见微弱的月光下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形状规则的东西。

“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由于把衣服给了沈逸,陆怀南此时冻得话都说不利落。

沈逸点点头,陆怀南松开扶着他的手,他摇晃一下勉强站住了。

陆怀南大跨步向前走去,脚步带起一阵阵雪雾。

走近了,陆怀南发现,露在雪外面的,竟然是一个车把手,陆怀南赶紧双手刨起来,又刨出一片白菜叶子。

这是一个被大雪掩盖的装着一车白菜的破板车。

最令人高兴的是,这车上还有一件狗皮大衣和两件军大氅。

陆怀南大喜,赶紧招呼沈逸。

陆怀南用力推动板车,把板车从雪中推出来,又上去蹬了两下,竟然勉强能蹬的动。

陆怀南给沈逸穿上一件军大氅,又裹上那件狗皮大衣,然后自己穿上了另一件军大氅。

沈逸坐在板车上,靠着一堆白菜,陆怀南在前面蹬车。

前期行军速度还是很慢,甚至不比走路快多少,但是过了这段凹地,上了高地土路,陆怀南蹬车的速度就快起来,也轻松起来。

沈逸靠在白菜上,身上裹着两件皮袄也不觉得冷了,他看着路两侧辽阔的庄稼地。

月光下放眼望去,仍旧是一片白茫茫大地,两侧的庄稼地地势低,已经被大雪封盖。本来几

乎齐人高的苞米杆都被压在了雪下,只有零星几颗长的高的,漏出几片土黄色的干巴叶子在外面。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陆怀南在前面大声喊着,可到了沈逸耳边声音就小了:“你可别睡啊!等到了地方再睡。”

二人到了农村的房子,夜已经深了。

这间屋子打入了冬就没人住过,没烧炕的房子在东北的冬天就跟冰窖一样,地上冻了一片白霜,水缸里是半缸冰,冻得杠杠硬,上面又盖了半缸雪,幸得水少,要不水缸都会涨裂。

陆怀南把车推进院子,转身去院外附近的大地里捡柴火。

柴火这东西在东北的农村随处可见,玉米虽然金贵,但是秋天一收割完,万亩黑土地上成片成片的苞米杆子都是柴火。

陆怀南很快就收集了一大捆,双手抱了回来。

陆怀南分出一捆塞进灶洞里,东北的农村的锅台和炕洞是相连通的,烧锅的同时也是在烧炕。

陆怀南把灶台上的大铁锅擦擦干净,去外面的水缸里,拂掉上面的一层雪,然后用大水缸子舀了几大勺雪放进锅里。

水烧开了,屋子也暖和起来,沈逸惨白的脸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陆怀南从去车上抱了一颗白菜,扒掉外面的破烂叶子,把里面的嫩白菜叶撕成大块,扔进大锅里。

厨房里有一些玉米,陆怀南拿了几穗,用雪洗了洗,掰成几段也扔进锅里。

不一会儿,香味顺着锅盖蔓延到整个房间里。

陆怀南盛了两盆白菜玉米汤,端上炕,二人盘在炕头,一人抱着一个盆吃起来。

“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些。”沈逸伤重,并没有伸手帮忙,刚才看着陆怀南所有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倒是出乎沈逸的意料。

“穷人家的孩子,这点活五六岁就会干了。”陆怀南喝了一口热汤,这味道和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说:“1918年,我父亲被抓了劳工,从此杳无音讯,至今我不知道他的死活。这世道,我妈自己带着我活着不容易。我妈是旅顺人,1894年,那时候还没有我,我姥姥有顽疾,一道冬天就气喘,每年冬天都得吃药。那时候我大姨已经出嫁了,嫁到了满家滩,满家滩有一个大夫,专治我姥姥这种病,我妈就每年冬天去满家滩给我姥姥抓药,也顺便看看她姐,在她家小住几天。”

沈逸认真的听着,陆怀南继续说:“可是那年,就是我妈在我大姨家小住的这几天,日本人突然疯了一样,屠了旅顺全城,全城将近两万人,几乎无一生还,我姥姥姥爷全死在那场浩劫里。屠城的消息一直从旅顺传到满家滩,我妈和我大姨就疯了,说什么都要回去看一眼,人在那时候是不知道害怕的,但是我大姨夫拦住了她们,硬是按住她俩没让去,等风波过去了,我妈独自回家了,但是她哪有家了呢?旅顺人民百不存一,巷子全空了,昔日热闹的镇子像一座鬼城,拉马车的人给我妈送到后转身就跑。我妈独自在大街上走着,那时候尸体已经埋了,但是零星还能在路上看见人头。我妈像行尸走肉一样,从旅顺徒步又走回了满家滩,八十多公里,我妈走了一天一夜,一步没歇,像不知道累一样。她从满家滩我大姨家一直呆到出嫁,又生了我,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消停日子,我爸又被抓了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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