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番外(45)

作者:诗梳风

她从他怀里挣脱,平静地看进他愧疚的眼里:“原来哪怕我们同床共枕三年,做尽最亲密的事,你都只是把我当一个外人看待。”

房间里又被小声啜泣侵占,周辞清看着她一向骄傲的脸庞垂得看不见五官,酸涩的涟漪不断扩大,波及整个平湖。

他无力再为自己辩解,只能亮出底线:“阮语,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要一生多疑。”

“我知道,但不想理解。”她牵起周辞清的握枪的手,举到自己额前,“与其被你一辈子怀疑,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枪下。”

“你是不是疯了!”过分平静的话再次点燃了周辞清的怒火,他单手捏住她两边脸颊,睥睨着视死如归的她,“就算你是叛徒,我也不会让你死。”

他承认自己一直没有彻底信任阮语,哪怕已经下定决心让她当周太太。

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跟他说,做周家家主,多疑是必要的,能信任的自己有自己。因为一旦下错一步棋,等着他们的会是万劫不复。

这件事里,他怀疑的不止阮语一个,所有他能想到的有可疑的人都查了一遍,而阮语是最后一个——如果不是前面都没有找到,他不会将目的定在她身上。

过去空白的一周里,忐忑的又何止是阮语,他也每时每刻都处于煎熬中。

他一直在想,要是阮语真的是那个背叛者,他要怎么办?

杀掉?他舍不得。

但不处理,就代表着要将家族所有人的头颅放在断头台上。

所以在看到阮语跪下找东西的时候,他失控了。

洪水般的无措与惊慌也无法把愤怒冲淡,他愤怒的不止是出卖情报,更恨她说的爱他是如此廉价。

不,或许不是廉价,也许只是一句谎言。

怕极也恨极的他直接占有了她——只有这样,他才有征服感,才会认为自己还有能力控制住阮语,可以在两边断头台中间苟且偷生。

就在他挣扎之际,被关紧的木门被敲响几声,邵震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周少,正辰那边有消息回来了。”

此话一出,拥抱着的二人都下意识看向对方。

替阮语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周辞清拿起枪起身:“进来说。”

邵震应了声是,开门走进一步,反手关门,一点要入侵周辞清私人领地的意思也没有。

“船运公司的会计承认自己收了披拉十万美金,换这个月的通行单据写法。”

听到这里,两颗紧绷的心霎时缓和下来,然而邵震要说的还不止这些。

他补充:“不过会计只承认收取贿赂,矢口否认窃听器是他安装的。这一点应该没有撒谎,毕竟他根本没来过西苑。”

一瞬间,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固,连空气都静止不动,在小心围观这场谁才是猎物的戏剧。

“我知道了。”周辞清率先开口,声音里的疲惫任谁听到都为之惊讶。

阮语又将目光放回周辞清身上,他眼睛里也只有她,和未退的血丝,浅淡的瞳仁有涣散的光流动,不复坚定。

哪怕抓住了这次事件的真正卧底,窃听器的事依旧没有解决。

她才是问题本身,现在只能看周辞清如何抉择。

“好像还是没能洗脱罪名呢。”

阮语看着他手里的格洛克17,苦涩一笑:“当年你就是用这把枪救下的我。”

再把视线放在周辞清脸上,木然看进他紧蹙的眉宇间,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开枪吧。现在能死在同一把枪下,我们也算有始有终。”

她再次坐庄开赌局,赌周辞清刚才那句「爱你」的真伪和深浅。

只不过,要有多深的爱,才能让周辞清甘愿忽略眼前潜在的危险?

起码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吧。

度秒如年,阮语背在腰后的手不断颤抖,紧紧攒着,让自己看上去是不露声色的。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等待死亡的时刻。

她想,是不是应该回首这二十三年,看看从哪一步开始她就走错了。

小桥流水和石板街道从氤氲中铺开,阮仪在家门口给她念故事书;

校运会上她接接力棒时被另一道的人撞倒,但还是爬起来努力向前奔跑……

最后她回到这个书房,灯光昏暗,永远处在一片朦胧之中,面无表情的周辞清坐在书桌之后,意味不明地叫她过去。

就在这时,凝固的死寂中,一声子弹上膛声无情响起。阮语心里一凉,近在耳边的枪声砰的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睛,桌面上升起一缕淡淡的白烟,原本放着窃听器的位置穿了个小洞,黄铜色的金属碎片到处散落,徒留一个孤独自转的弹壳。

好幸运,她又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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