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番外(140)
人群失望地一哄而散,许时风看着一个半大的小孩一脸喜气地抱着两捆烟花从摊位前走出来。
他上前拦住,蹲下:“小朋友,叔叔可以拿糖果跟你换仙女棒吗?”
小孩手臂收紧,摇头:“如果我没烟花玩,隔壁家小欣不会理我的。”
看来也是个「受情所困」的男孩子,许时风继续跟他商量:“那我只跟你换两根好不好?如果叔叔没买到烟花,那个姐姐会伤心的。”
小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站在树下的阮语百无聊赖地抬头哈白气,突然又低头从羽绒服口袋拿手机翻看。
“那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许时风装可怜:“如果没有你的烟花,那她就永远不可能是。”
小孩的脸立刻皱巴起来,犹豫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认同分给他两根:“小欣说她长大以后会嫁给我,你好像比我更需要这些烟花,还是给你吧。”
握着两根细细的铁丝,他觉得自己又龌蹉了不少,竟然连小孩子都欺负。
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斑斓的糖果放到小孩掌心,他笑着站起来,看不见的身后突然爆发出几声惊呼——
“快来人看看啊,有个小姑娘倒下啦!”
“来人啊,有没有医生啊!”
许时风猛地起身,原本阮语站着的地方已经不见她的倩影。
“麻烦让让!”他推开围观的人群,一身羽绒服的阮语倒在地上四肢不断痉挛抽搐,口吐白沫,已经失去了意识。
“阮语!”
他大喊出声,连声音都跟着身体因惊恐而颤抖,刚走到她身边便踉跄得跪倒在地上,立刻拉开她羽绒服的拉链将人侧翻过来。
出院时,神经内科的主任就跟他提过,癫痫极有可能会是后遗症之一,他一早就学会癫痫的急救措施。
或者说,任何医生说过可能发生的后遗症,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怕那万分之一的不幸降临。
果然,他不想发生的预判还是发生了。
而幸阮语的发作很快就过去,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些许神智,躺在担架床上苍白着一张脸用唇语跟他道谢。
小镇上只有个县医院,连个高排数的CT都没有,等阮仪匆匆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联系上上海的医院,请求派车接阮语转院治疗。
幽静的急诊室内,阮仪的啜泣在乔子安一声声温柔的抚慰下渐渐变轻,许时风坐在尽头处的铁凳上,墙后是休息的阮语,手里是阮语一直紧紧握着不肯放的手机。
他用密码解锁,里面是一篇海外新闻。
《柬埔寨黑头目涉嫌贩卖军火案罪名成立,一审判决终身监禁,当事人拒绝上诉》。
就算阮语绝口不提,她心里还是不能忘记过去六年的事。
不可能忘记带给她一切的那个男人。
哪怕周辞清不在眼前,他的一动一静还是能牵动阮语身体里每一根弦,弹奏出或欢乐或低沉的乐声。
这是他许时风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
漆黑的高速公路上,许时风自己开车跟在救护车后,不是里面没有位置,单纯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
世上没有雁过无痕的事,更别说周辞清于阮语是镌刻的意义。
他真的能走进阮语心里吗?
但这种矫情的想法很快被现实冲刷一空,阮语癫痫发作倒地时可能是撞到了脑袋,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好几次生命体征骤降被送入ICU,求生意志极低。
刚又结束一次抢救,他和宋毓瑶各自倚在医院的墙上,一个前俯,一个背靠。
都已经没有眼泪可以供给发泄用途。
“我后悔和周辞清说阮语死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接受终身,阮语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打击……”
纵使他们都不想把这两个注定捆绑的名字放在一起,但人为怎敌得过天定。
夜深时分,他回到病房,替阮语调好氧气管,尾指不小心碰到她冰凉的脸颊,恍惚触碰到的是一块难以消融的厚冰。
冰冷一日不融化,阮语就无法醒来。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细声说:“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周辞清的案件有了二审,你不打算起来关注吗?”
医生说,亲人的呼唤是最好的苏醒汤,这段日子里所有人都在阮语耳边说过无数的话。
但这是第一次提到周辞清。
那晚他在医院楼下坐了一宿,陪伴他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胡子拉碴,眼圈青黑,在目睹第三次急诊室生死时速后,递给他一根烟。
“我媳妇肝癌晚期,整个人跟个骷髅似的。她原来很漂亮的啊,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
她最爱美了,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根本不让我见她。应该也就这两三天了,我们的女儿也才刚上一年级,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