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为菅+番外(67)
温见宁正蹲在地上看,身后传来钟荟的声音。
她跑过来停下,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怎么跑这样远。”
温见宁指了指草丛里那团绒黄。
钟荟呀了一声,连忙蹲下身来语气轻柔地问道:“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见宁替它答道:“说不定是这附近哪只蓝鹊干的。”
蓝鹊是香港比较常见的几种鸟之一,虽然羽色鲜亮,但却是一种恶鸟。它们性情凶戾,不仅自己的雏鸟死去都能吃掉,还会去啄食其他鸟巢里小鸟,每年被它们屠戮的小鸟不知凡几。
钟荟听了也点头道:“这些蓝鹊最是可恶不过,就和日本人一样,占了别人的家国土地,还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蓝鹊还坏。”
温见宁看她一脸愤慨的模样,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哪里又刺激到她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同来爬山的还有几个日本同学。钟荟方才朗诵诗歌时,和他们起了争执,一时气不过才跑来找她说话。
她想了想,问道:“你朗诵的诗歌是哪一首?”
钟荟高昂着头:“《七子之歌》,台湾那首。”
温见宁心道,难怪。
两年前日军占领东北后,时局愈发紧张。
去年的淞沪抗战,中日双方打得昏天暗地;今年初,日军又南下占领山海关。两国之间摩擦不断,导致民间的反日情绪愈发高涨。
莫说上海的张留余要写书痛骂日本人,就连远在东南的香港也不例外。
这几年来,香港民众多次发起抵制日货的活动,可惜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只能以失败收场。但香港人对日本人的排斥却与日俱增,就连钟荟这等学生都不例外。
《七子之歌》中写了澳门、香港、台湾、广州湾、九龙、旅顺大连、威海卫七处失地,其中写台湾那首控诉的便是日本侵略者。
钟荟人在香港,却念了台湾那首诗,也难怪日本同学反应大。
双方当场辩论起来,其中有几个中国同学拉了偏架,指责钟荟不应把个人情绪代入这等文学交流的场合。对方人多势众,其他人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也只想和稀泥。钟荟一个人争辩不过,气得只能跑过来找温见宁说话。
温见宁只觉得,钟荟固然有偏激的地方,但眼下国难当头,那些同学所谓客观公正的话,让人听了实在未免寒心。
提起方才那几人,钟荟不由冷笑道:“他们几个家里在《香港日报》给日本人卖命,这头他们就替日本人说话,将来若是日本攻占了香港,这群人绝对是从老到小一窝子卖国贼。”
温见宁先前也听过传言,说《香港日报》有日本人的股份,是专门替日本人在华南搜集香港情报的。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两人没有多谈,很快把注意力放回了这只雏鸟身上。
钟荟发愁道:“这只小鸟掉在这里可怎么办,这棵树这么高。”
温见宁伸手指给她看:“你看到那个树杈没有,要是我踩着它,就可以爬上高处去,趁母鸟还没回来,我把它放回鸟窝里。”
钟荟上下看她一眼:“可是你连那根树杈都踩不到呀。”
温见宁所指的那根树杈位置同样很高,不仅她爬不上去,就连比她高的钟荟也没办法。
两人正打算回去找人帮忙,却看见蒋旭文往这边找来了。
第三十一章
听完钟荟的请求,蒋旭文吓得摇头:“我不爬,我不会,我恐高,一站在树上就头晕。”
钟荟气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中国若是指望你这样的人上战场,早就被日本亡国了。”
蒋旭文纳闷道:“爬树和上战场有什么关系,又和亡国有什么关系。”
温见宁连忙拉开正要反驳的钟荟:“好了,你们别吵了。社长你既然来了,就在下面垫着我,我上去把它放回鸟窝里就行。”
蒋旭文本想劝阻,可被钟荟捶了一下,只好老实蹲下身当人梯。
温见宁脱下鞋袜,踩在蒋旭文的肩膀上,总算才能够到那根她想要落脚的树杈。一有了支撑点,她很快就地爬到了高处。手脚之灵活,令下面的两人目瞪口呆。
看她爬的这样高,钟荟才有点后悔,只觉刚才不应该放见宁上去冒险的。
她在下面喊:“见宁,你小心一点,慢一点。”
随着温见宁不断向高处攀爬去,原本在山坡另一头的那群人也转了过来。这其中就包括严霆琛和见宛她们。还隔得远远的,严霆琛一眼便看到了树上的人影。
秋日的天空高远明净,午后浅金色的日光洒落,树上的小少女光着脚,一手抓紧树枝,一手小心地托着雏鸟往巢里送。等她终于把小鸟放入巢中,一双清冷的杏眼这才弯成了月牙,罕见地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