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佳人(17)
有人想吊死他,而且他的脖子和喉咙依然可以感觉到灼热的疼痛。他不可能是已经死了,还感觉像是死过一般;只有活人能感觉到这种地狱般的痛苦。
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试着抬起头。不行。他试着移动脚,也办不到。
他被绑在地面的木桩上,一阵狂怒忽然在体内涌起,他开始用力拉扯绳子,拱起背、试图挣脱。
他试着发出声音,大叫、嘶吼出声,但除了半像是咆哮的奇怪声音外,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被喉咙中的那颗蛋卡住了。脖子的内外部都既疼痛又浮肿,凭感觉,他就可以知道当时绳子绑在哪里,被紧绑过的痕迹还留在肌肤上。
他得再次闭上眼睛,抵挡那股痛楚、恐惧,以及更糟的——羞辱感。
想要移动很困难,仿佛他跑了好远,或是体内已经没有半滴血液可做为重新振作的能量。太过虚弱,无法多做些什么,他只有将头放回某个柔软,像是被单的东西上面。
他安静、短促而平稳地呼吸着。
冷静、冷静下来。
该死的,当他像个囚犯一样,被绑在某个像是农舍的地方的地面上时,怎么可能冷静?是有人将他吊起来折磨,然后又在他断气前,赶紧将绳子弄断吗?这里是教廷所说的炼狱吗?他在哪里?他眨眨眼睛,慢慢将头转向左边。
房间里依然很暗,但他慢慢可以将黑暗中的景物看清楚:不远处是一组坚实的橡木桌椅,怪异的柳枝椅背看起来像是女巫枯瘦的双手。
笼子堆满一整面墙,里面装满了其他的俘虏——受困的动物:一只狐狸、一只鼬鼠、一只獾和几只野兔等等。
被绑在地面让他自觉像只掉进陷阱的动物。他试着不顾脖子的疼痛,也不管从脑门直窜颈子的剧痛,再次抬起头。
他颇住,头半抬着,连呼吸都忘了。
他听到某个声音,黑暗中发出的声音。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
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不是另一只动物,而是一个人类。是那个想吊死他的人?
他想找回一点力量,翻向那个人,但背部、肩膀、手臂和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都僵硬而酸痛。他眨着眼,大口呼吸着,将身体举高。
附近传来像是猪所发出的鼻息声,他随着声音看过去,花了好几分钟才让眼睛适应过来。
阳光,跟随着黎明而来的美丽光线才刚刚穿过关闭的窗户,射进一道小小的光束到室内来。
他瞪着另一个角落。
一个人球躺在附近的草席上,他从那头狂野的鬈发辨识出那个人球的身分。
是那个偷马贼,而她的鼾声像猪一样响亮。
嘈杂的声音让黛琳醒了过来,眼睛攸地大睁,并僵在原地。
那个英格兰佬醒了。她坐起身,看着他。他正在扭动、挣扎。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从他的喉咙发出的粗嘎噪音。她迅速站起,一边拉下长袍,一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他拚命和绑住他的绳子挣扎,非常用力地拉扯,然后又忽然静下来。他要是森林中的野生动物,这时就会把耳朵直竖起来,但他只是慢慢地将头转过来看着她。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走了过去,将窗户打开。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照亮了他的脸。
她一直想知道的眼睛颜色是蓝的,就像天气非常冷时,雪会变成的那种颜色,但没有任何东西会比现在他所发出的眼神更冷。
她忽然很想要揉揉自己的手臂。
他的表情很紧张,可能是因为愤怒或是恐惧,也可能两者都有。这个男人的体积比她大上一倍。他是个英格兰佬,一个被训练来打仗和杀戮的骑士,而没有任何骑士会喜欢像个俘虏被绑住。他似乎已经要杀人了。
她笔直地看向吓坏她的那双眼睛,尽力将自己的感觉隐藏起来。“有人想要吊死你。”他的表情变得更冷。“吊在树上。”
他发出一个像是从黑暗的洞穴里出现的低沉声音。
“但树枝断了,而我看到你。”她补充道。
虽然尽力不表现出来,但她非常地害怕,即使他已经被固定住。她稍微挺直身体,以隐藏膝盖已经吓得像液体一样虚软的事实。
地想要跑得远远的躲起来,而不是这样直接面对他。“你陷入昏迷,完全不省人事。”
“啊……”声音由他张开的嘴发出。他摇着头,拉扯绳子,身体弓起扭曲着,无法让四肢自由,也无法说出话。“啊!啊啊!”他拚命挣扎着。
她无法相信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体内竟还有残存的力量,能够这样大力地挣扎扭曲。她感觉到十分庆幸,由衷地庆幸自己又再次将他绑了起来。她看着他挣扎。“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