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难驯(69)
正是自然的因果报应。
他竖起衣领,试图阻挡那空气中刺骨的冰凉,却不能阻挡呼吸进去的冷意。
风声呜咽中,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提前开好的空调这才驱赶了他身上越发侵入的冷气。
来往的行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满脸写着疲惫。
在这个季节,整个s市都是彻头彻尾的灰黑,仿佛世界陷入沉睡,柔软多彩的皮囊开始老去,变成缩皱的一团僵掉的外壳。
陈厌靠在方向盘上,脑海中飘过了许多事,又像是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口袋中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火机点燃,青灰色的烟雾一下子溢满整个车厢。
车窗被滑下,仍由外头的冷风肆意灌进来,吹散稀释那呛人浓重的烟草灼烧味,又带来一些隆冬的花木干枯气息。
那是盒中的最后一支烟,印着梅花的空壳被陈厌捏皱,隔着车窗掷入外头车旁的垃圾桶中,划出一道淡黄色的弧线,像是秋天的尸体。
这无边的寂静和脑海令人疯狂的喧闹几乎要撕裂陈厌的神经。
他再也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电话。
嘟嘟声响起的瞬间,周遭一切困扰他的事物开始腐败、消逝。
剩下的是纯白、安宁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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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曳是在清吧接到这通电话的。
她心烦又担心,又正好接到后辈的生日宴邀请,于是来清吧喝酒消遣,希望能通过酒精来排解心中的抑郁情绪。
彼时童今已经与她交流完毕取证的信息,那边已经开始走程序了。
整件事情可以说都是琼曳瞒着陈厌自作主张做的,拿走u盘是,联系律师是,开始取证也是。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到陈厌的电话,琼曳心中的第一感觉是惊慌。
她深吸一口气,找到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缓了缓神,然后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风声和沉默。
琼曳又“喂”了几声,才得到回应。
“琼姐。”陈厌的声音有些沙哑。
琼曳愣住了。
因为这声音中带着清晰可见的脆弱。
就像是孤身的孩子,怕黑的时候发出的呼唤。
她不由放轻声音:“怎么了?”
陈厌顿了顿,然后问:“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u盘?”
琼曳的沉默让对面立刻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厌并没有怪罪她,甚至没有奇怪她的做法,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所以当我问你原因的时候,你会像以前一样,说这些只是来自大人对孩子的保护欲吗?”
琼曳张了张口,没有能够回答上来。
她闭上眼,又张开:“这次不一样,陈厌。”
“哪里不一样?”他难得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穷追不舍。
“你不了解夏翼,他不会让你全身而退。”
陈厌冷笑道:“你很了解,我知道。”
琼曳顿了顿:“别闹。”
“那又怎样,他大可以报复我。”
“你还是小孩子吗,尽干赌气的事?倘若他想搞你,你可以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琼曳音调拔高。
“琼姐,我真的不明白,”陈厌的语气有些固执,“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一昧阻止我,甚至拿走我的证据?”
琼曳捏紧手中的水杯,声音却十分冷淡:“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确实是出于对你的保护欲。”
说完,她听到对面发出一声嗤笑。
“别了吧,琼姐,”陈厌的声音透过听筒,听起来没那么真实,“这是你说过最扯淡的谎话。”
“把我当晚辈,所以和我上了两年的床?”
——嘟。
琼曳恼怒地挂断了电话。
那边,察觉到琼曳的离开,后辈小男生远远离开卡座寻了过来。
“琼姐,怎么了?不舒服吗?”他轻声询问。
琼曳不好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出来接个电话。”
“哦,那边乐队的表演马上开始了,咱们回去吧。”
她点点头。
坐下没多久,琼曳便不经意间喝了好几杯酒水。
不只是因为烦躁还是刚刚的那通电话,今天的她格外地没有节制。
出门的时候,她脚步都有些飘忽。
“琼姐,需不需要找人来接一下你?”那小男生问道。
琼曳想摆手,但手都举不起来,人就斜斜地靠在了座椅上。
她眼下酡红,睫毛眨动的速度缓得令人发慌。
那男生无法,只能拿走琼曳的手机,人脸解锁后打开通讯记录。
记录全是同一个号码的未接电话,大约有十几条,他犹豫着拨打过去。
电话瞬间被接通。
“不接我电话?”低沉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愠怒,听得小男生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