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难驯(60)
镜子跌落到集装箱内,发出敲击铁皮的响声,那声音隆隆的,琼曳顿住了。
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一座由集装箱摞成的城堡上。
——港口卸货码头。
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琼曳心中略微有些放松,她深吸一口气,坐在地上,接着用脚上的高跟踹那小镜子。
踹了没几下,镜子碎了几块。
琼曳上前背过身,用反绑的双手拾起其中较为尖利的一块,艰难地用它划着手上绑着的塑料带。
这是电工常用的那种自锁式扎带,一旦扣住了,便不能再缩回,比麻绳捆人更牢固,但也没有麻绳粗。
这意味着,它是可以被割断的。
琼曳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沾满了汗液,紧紧贴在额头。
反关节的姿势让她的手腕抽筋了好几次,没有保护的手指也被镜子的碎片割伤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割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她心中数着,就好像很多年前,她蹲在那破旧客厅的角落数秒针的滴答声,等着全家人都入睡,好背起书包逃离。
三百六十、三百六十一……
绳子开始略微松动,琼曳用力一挣,那尼龙捆扎带竟真的被她给挣断了。
她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割断脚上的绳子,集装箱门处却突然有了动静。
“……嘴硬,找死?”
外头传来拳拳到肉的殴打声。
琼曳立刻将地上的镜子碎片藏在自己身下,手背到后面,躺回原来的姿势。
外头还不停传来一阵一阵的辱骂殴打声,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大门才被打开,两个凌乱的脚步走进来,一个被推倒在地,另一个站在原地,又踢了地上的人几脚。
这人应该就是犯人。
闪光灯的光亮突然出现,琼曳努力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平和,但却敲敲睁开一丝缝朝那男人看去。
男人背对着她,体型庞大,身着汗衫工装裤,头戴面罩,正在拍摄地上躺着的人,那人正是和她一起被绑架的陈厌。
边拍,他还边骂:“你他妈不是牛-逼吗?干掉我们两个弟兄,想跑?想得美!我告诉你,明天之内不把东西交出来,那边可是说你任由我们处置。到时候,我兄弟怎么没的,你就怎么去死!”
拍完照后,那壮汉才退出去,关上门。
落锁的咔咔声响起,撞击铁皮,发出刺耳的回音。
等到那人远去,琼曳才艰难地起身,爬到陈厌面前,用刚刚解放的双手扶起他的脸庞。
他几乎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粘腻湿滑,像是刚从地府爬出来的鬼魅。
陈厌缓缓抬眼,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住流血,滑过眉毛,浸润他的眼白,让他形同恶鬼。
“……你没事。”他轻声说。
琼曳点点头,拿出镜片碎片,将陈厌手脚的束缚给隔开。
她的双手也鲜血淋漓,但看见陈厌的样子,琼曳忽然感受不到疼痛了。
抹了把眼泪,她继续割:“我们或许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陈厌安静地看了她一眼。
琼曳继续道:“所以你有什么瞒着我的,都和我讲吧。”
陈厌还是看着她。
“咯哒”两声,陈厌的手被松开。
他搂过琼曳,将下巴埋在她的肩窝,力气之大,就像这是他们此身的最后一次拥抱。
“我查到了我生父的死因。”
琼曳愣了愣:“不是意外吗?”
陈厌低低地笑了,那笑中是冷淡、嘲讽和宁为玉碎的绝望。
“不,是谋杀。”
第32章 chapter 30
琼曳愣住了,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名字闪过她的脑海,但这可能太过出离她的理智,因此被她很快否决。
而陈厌早就放开了她,半倚在铁皮墙壁上,处理起自己身上的伤口。
“是谁?”琼曳忍不住问。
陈厌抬眼,黑漆漆的双眼被蒙在一层黏腻的红色里头。恍惚间,琼曳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她被割开的手心和太阳穴失去了肾上腺素的抑制,开始隐隐作痛,双腿也感到僵硬麻痹,只好换了个姿势,半靠在陈厌身边。
对她刚刚的问题,陈厌没有正面回答,他用牙扯紧包裹在伤口上的衣服布料,含糊不清道:“我没想到会连累你,这次的事解决,咱们还是分开吧。”
琼曳猛地转头看向他,仿佛陈厌说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混账话。
她咽了咽唾沫,却发现喉咙已经干涩得快冒烟。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琼曳瞪着眼睛,“你当我是旅馆?”
陈厌眨眨眼睛,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脸上的脏污也被他用碎布擦拭过,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倒是有些凄惨。
他站起身,用身高量了一下这个集装箱的高度,又目测了一下它的长度和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