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芋苗+番外(34)
“回来?”
宋渺一关门,看到立在后面的行李箱,动作凝滞了一瞬,状似不经意地问:“唐芋去哪儿了?”
“办出院。”
“”
阿呜不似同年龄的其他孩子,天生便对人的情绪转换十分敏感,察觉宋渺的沉默,她颇有些幸灾乐祸,翻了个身,拄着脸趴在床上:“让你不承认自己喜欢姐姐,偏要为了脸面,画蛇添足地加个‘过’字,把人气跑了吧?哼哼,我看你现在要怎么办。”
宋渺没说话,沉默片刻后,认真道:“倒不是为了什么脸面。”
“那是什么?”
“陆燃说有个词叫,欲擒故纵。”
“”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阿呜,小姑娘眉头拧成个死结,震惊中掺杂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
“宋医生,这个朋友可以不要了。”
“”
-
唐芋办完退院手续,实在地捏着那个薄薄的病历本时,突然生出一种无奈的脱力感。
来这一趟,折腾了小半个月,平白丢了工作,到底是什么也没获得,什么变化都没有。
来时有雪,走的时候好像更大了。
唐芋转头望向玻璃窗外,漫天纷飞的飘雪,寂静无声地吞噬万物。
冬天真的好冷。
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抬脚走进电梯。
电梯一层层向上攀爬,“叮”的一声,唐芋抬眸,电梯门缓缓打开,站在外边的——
是宋渺。
唐芋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出这道电梯门。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要是电梯突然失事,能垂直掉下去就好了。
掉到几层都无所谓,总之让她从宋渺跟前消失就行。
“要回家了吗?”
宋渺的询问把她从胡思乱想中拉扯了回来,唐芋僵着身子点了点头:“嗯。”
憋完这个音节,两个人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趁着电梯门关闭的前一刻,唐芋从缝里挤了出来,擦着宋渺的肩,轻飘飘抛下一句:“再见。”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宋渺喊住了她:“唐芋。”
“什么?”
宋渺抿了抿唇,半晌,憋出一句:“外面雪很大,我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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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路,从医院到唐芋家最近的那条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导航里的机械女声没有感情地向他们通报,如果坚持要从这条路走,预计四小时后才能顺利通行。
无奈之下,征求了唐芋的意见,宋渺选择绕路,绕开城市中心最为拥堵的路段,从城市外围接近郊区的位置绕回青枝弄。
两人一路无言,天色逐渐变晚,云边沉淀着温暖的橘黄色,伴随着雪花,一路在他们的车上撒下晚阳。
为了避开所有拥堵的路段,宋渺挑选的路径绕了个比较大的弯。这块区域是远离市中心的疗养区,医院和私人疗养院居多,安静又祥和,最适合修养。
唐芋从车驶入这片区域时便开始变得有些心神不宁,期间不停向外张望,宋渺察觉到她的异样,忍不住问:“怎么了?”
这句话问出去便如同石沉大海,半晌,才听见唐芋慢吞吞地说:“我妈妈也在这边。”
宋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唐家当年出事后,听说唐夫人精神便变得有些不稳定,时而正常,时而发作,最后被送进了疗养院。
原来是真的。
“其实最开始,她还没有那么疯的。”唐芋望着糊了一层薄薄冰霜的车窗,仿佛能透过模糊的玻璃看透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毕竟说到底,是我爸的错。”
唐芋想起读小学的时候,她孤傲的性子从来不讨人喜欢,哪怕事到如今早已习惯处处被人孤立,但也不是最开始就如斯内心强大。
她也曾经有过哭着跑回家,扑进爸爸怀里哭哭啼啼地问“大家为什么都喜欢欺负我”的时候。
那时候唐父是怎么和她说来着?
唐芋记不清了。
但记得唐父笑呵呵地抚摸她的头发时,那双手的温度,足以将她尚且年幼的心中,方萌生不久的寒冷彻底消融。
就是这样一位慈祥又和蔼的父亲,唐芋怎么也不能将他和新闻头条上那个罪大恶极、千夫所指的人联系到一起。
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爱自己的家庭。
却似乎又不那么爱?
不若,又怎么会不珍惜自己的羽翼,在做尽错事前,好好想一想家中等待他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饭的妻女。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晚了。
唐芋抱着眼眶干涩,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却平静得有些异常:“宋渺。”
“我在。”
“可以再绕一些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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