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玫瑰,狂恋苦艾(45)
他沉吟后诚实道:“会。”
这两天他爸妈每天都在问机票定了吗,核酸做了吗,几点到,金郁称单位要加班,最后一天回去。金郁有个同事登机前发现缺核酸检验报告,没回成家,他准备照搬这招骗家里,陪王美丽过年,这两天他不能想到爸妈,想到就锥心。
但他不能走,他和自己打了赌。
“回去吧,我送你。”
“机票没了。”一人隔一座,很难买。
“我看看。”她打开手机,想联系朋友。
“你这么想我走?”他翘起嘴角,笑得很疲惫。
他眼神依旧清澈,可露出的情绪却已经把她看透了。
“也不是……”
电视剧的几个空镜头把彼此的沉默拉长。他们很久没说话,电视也是。
直到王美丽站累了,音效才迟钝地配合响起。她想坐到床上,刚移动出两步,重重的抽鼻声响起。这声儿就像鞭子似的抽在她身上。她有些尴尬,也有些难过。
这几天金郁的心情几经跌宕,从欣喜的红色到低落的灰色再到现在平静的雪白。
他比较诚实,不会骗自己,所以当他意识到王美丽一直把他当床伴,从未投入情感时,他胸中的火苗直接从恼怒化为平静。
这事儿得怪他。是他死缠烂打。
她坦诚着呢,他问什么她都懒洋洋地回答,真假在她嘴里不重要,她对自己无心恋爱这一立场从不吝啬表达,他问起那个男人,她也坦然表示有兴趣。他能怎么办,不都怪他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吗?
下午他听见门口动静,躲进了洗手间。就在那一刻,他还抱着期待,想吓她一跳。也许微信里那些骗他在家的话,只是出于随口应付,并无欺骗这一动机。毕竟她一向没什么耐心。
但有个男声……一个他听过的男声。
金郁被封穴。他听到锅碗瓢盆奏交响,听见门外忽而安静。调整呼吸走出去,一室狼藉。就像上帝剖开他精心粉饰的太平,暴露出真实的丑陋。
他收拾完屋子又收拾行李,然后睡了一觉。他知道她会回来——因为他,且就在这两天。
朝夕相处两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金郁得等她,问她一句话——
再开口,他的嗓子像穿行过沙漠,干冽刺人:“你们一直有联系是吗?”
王美丽听他鼻塞堵住的声音,都快窒息了:“嗯……”
金郁偏过脸望向窗外,“明白了。”
“你……”
他抬高音量:“不要说话!”他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细碎的光影流沙般铺上吐着忧郁的地板。
王美丽走到那只缩成一团的小鹌鹑跟前,无奈地扯嘴角,“我是个很坏的人是吧。对不起。”
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没走。”
“你知道……我没走会怎么样?”
“我会劝你走。”他有家啊,得回家。
“会……出去吗?”他极少哭,所以不知道怎么哭,不知道哭的时候说话多可笑。此刻他一张英俊的脸扭曲像块被人丢弃的破布。
“我……”
金郁抢在她狡辩之前替她回答,“你会!因为你不在乎。”
王美丽这辈子没被人这样堵过,却丝毫无法生气。她试图抚开他额角的汗,安抚他,想说别哭了,只是廉价的情/爱而已,不值得唉。
金郁压抑了三天的情绪全线崩溃。从她出现那刻起,他整个人就被丢进了绞肉机,几乎无法呼吸。
他痛苦成这样,她还如此淡定,他们处理感情的能力高下立判。难怪她可以驾驭男人,是不是他有了这样的能力,此刻也可以坦然一些。
王美丽胸口憋了很多话想说,但面对金郁,似乎一句也说不出来。也许她需要时间组织一下。
“你知道……”他苦笑着醒了醒脸,“我想……明年……带你回家过年吗?”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这是自作多情的恶果。
好在修养尤在,他深吸一口气,礼貌又有距离地说:“谢谢你收留我。”
“你我都清楚这和收留无关。”不用把自己的处境说得如此廉价。
他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走往厨房。他只是想倒杯水,但起身的瞬间,心脏突然狂跳,他颤抖着身体,低迷光圈笼在身后,似乎正在施咒。
他忽然冒出个念头,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他就给了否定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她说不爱,听她冷嘲热讽,“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你问。”王美丽做好了准备,今晚她不说谎了。
金郁迟疑地抬起头,眼里水光泛滥,却没再积蓄成灾。
王美丽与他静静对视,等他开口。这晚他们说的很少,她以为这是个交流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