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等你(12)
“要你管啊!”
“那我问你你就不要对我说啊。”
周蓝含着糖看杂志,耸耸肩,我被她气得半死。她笑眯眯安慰我,“没事的。”
“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周蓝说。
我和江定同桌了一年。
这是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事,后来毕业的那天,我望着教室里五彩斑斓的彩带,忽然心生孤单,可是却觉得上天待我已经够仁慈。
我这样的性格,注定过平淡如水的生活。却因为江定的存在,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充满善意。
很多年过后,我虽然不常常记起他,却也无法忘记他。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聆听玻璃碎落的声音,都会令我觉得这辈子恐怕再不会轻易动心。
我果然不再轻易动心,却也知道,人之所以无力改变现状,都是因为贪恋过往未完成的遗憾。可是要是执著于此,那才会遗憾终身。
我和江定同桌之后,很快发生一件尴尬的事。因为地理书还未到,这意味着我们要看同一本书。
某个春暖花开的下午,窗外阵阵花香,我把书还给他,忐忑地说,“那个,书给你,你做笔记,下课了我看。”
他把书推过去一半,放在我们的课桌中间,漫不经心说,“什么叫你下课了看啊,上课一起看啊。”
“可是总要有一个人做笔记啊,你坐在右边的,正好用右手写方便。”我小声说着,却几乎没有意识到,我渐渐地已经可以很完整地和他对话了。
“池依笑,聪明了一回啊。”他笑着说。
我瞪大眼望着他,这是他头一回叫我的名字。除了上学期批作业的那次,我们几乎没说过话,我一度以为其实他并不认识我。
文综里,我最差的就是地理,我始终弄不清纬度经度,也弄不清各种各样的地势和气候,但那段时间我最期待的就是地理课。
他坐在我旁边,我们离得很近,我看他手握着笔,一丝不苟地记笔记。有时候我望着他的笔迹,还会走神,他就轻轻咳一声,手指扣两下桌子。
直到地理书下发,我有了自己的地理书,崭新的课本,有那么一丁点生疏惆怅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时他却突然把新书抢过去,然后把旧书扔给我,眯眼笑说,“知道你跟不上进度,这本有笔记的书就给你好了。”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在损我,我盯着他望了许久,忽然头脑发热,一股脑问,“江定,你觉得我特殊吗?”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且我非常庆幸自己用了那么正式的语气。
所以我得到了一个很特殊的答案。
“你不特殊。”他说,“但你做你自己就很好。”
14.
池依笑其实被体育老师骂过两次,因为被罚跑四个圈之后,她又逃过一次课,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只是因为她迟到了,老师以为她故态复萌,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地骂。池依笑像棵杨树一样笔直地站在队伍中,一言不发。
她真不想狡辩,反正就是这样,做错了一次别人就以为你永远都是错的,做对了很多次偶尔失误一次别人就认为你是伪优秀。
于是老师又让她去跑圈,她装作没听见。她感觉全班的人都在看她,但她就是打死不动。任凭老师怎么骂她,她也不说话。
江定个子高,站在后排定定地望着她,一贯温柔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池依笑真像一株植物,却是一株枯萎的植物,垂败在枝尾,难以被人注意到。何况注意到又怎样呢,凋谢的花从来不会被人带走,最多是一声可惜啊,但不会被采摘。江定家境好,修养好,他父亲是商人,母亲是老师,从小被教育的世界观就与池依笑不同,他活得没有阴影,认识的人也是池依笑不能相比的。
他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也是偶然注意到她的。
那时上体育课,池依笑每次都一个人站在角落,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干巴巴的,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后来他看见池依笑几乎每节课都一个人呆着,也不和人打羽毛球,后来干脆直接逃了体育课。
他不觉得池依笑孤僻,只是觉得她不合群。后来看见她跑圈,汗水津津,脸色发白,直到跑到尽头变成一个小点,他又觉得,其实池依笑看上去,又有那么一丁点……可怜。
想到可怜这个词,江定觉得,池依笑一定会很憎恨这个词。所以他从来都不说。直到她第二次被罚,她一副“要杀要剐我就是不理”的赴死表情,又让他觉得,其实这个女孩子也蛮特别的。
特别到他每天会光明正大地看她几眼,然后又看她和自己视线交汇后脸红不知所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