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245)
目光微移,落在她长发垂掩的白皙脖颈上,那里若隐若现的深处,蕴着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淡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这时候,他不免又有些心痒难止,眼瞧她稀缠了棉纱,已经在打结了,忍不住探手从袍子下悄悄伸过去。
姜漓心无旁骛,替他把伤口绑得妥帖了,正要转身去拿剪刀,冷不防就被那只宽厚又略显粗粝的手握住了。
这次跟先前拔箭时不同,连看似正经的理由都没有,全然是凭着那股念头,当即就将她“捉”了个正着。
“你又……”她咬唇横过眼去。
“阿漓……”
裴玄思望着她,眼中满含热切,无数想要倾吐的话都涌到了嘴边。
可就在他轻唤她的同时,厅门忽然被急切的拍响,仆婢在外面叫道:“禀公子,有人登门来见,是……是那个英国公府的薛世子!”
薛邵廷来了?
罗汉榻上正在纠缠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望过去,裴玄思双眉陡然凝起,眼中尽是言说的厌恶。
姜漓却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要把手抽回来,不料他竟半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五指一攥,反而越抓越紧,脸上还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嘴上吩咐道:“不用拦了,告诉老家院,好生把薛世子请进来。”
既然要让人进来,怎么还不肯放手?难道连顾忌都没了,想叫薛邵廷看到眼下这样子不成?
“你……你放开!”
姜漓急红了脸,狠狠地瞪着他,一手撑着榻沿,起身死命往回抽手。
裴玄思却毫不费力,五指铁箍一般罩在她手上,盯着那扇厅门,眼底的冷意越积越沉。
脚步声已经到了不远的地方,一下一下踏着本就紧绷到极点的心弦。
她急得不行,手掌里沁出了汗,心想依着他的脾气,要是不愿撒手,天塌下来也不会松一根指头。
此时脚步声已经到了月台上,根本来不及从别的路走了。
姜漓朝罗汉榻瞥了一眼,急中生智,快步绕到大围子背后。
缩身藏下去的同时,厅门应声被推开,手背上紧攥的力道也跟着一松,将她放开了,耳畔听到裴玄思好整以暇地打着官腔:“不知大将军亲来,实在惶恐,请恕末将未能迎候,也无法行礼,恕罪,恕罪。”
“何必客气,裴军使如今在禁军中也数得着的人物了,本大将军无论如何也得尊着些。”
薛邵廷缓步走近,眸光凌厉的扫过他毫无恭敬可言的坐姿,垂睨在那外袍遮盖的腿下,隐隐露出裹伤的棉纱。
“听说裴军使刚接了旨,便遭凶徒暗算,本大将军甚是担心,因此不揣冒昧就来了……如何?瞧情形,没什么大碍吧?”
说话间,视线又扫过地上被染血衣物和铜盆里红透的水,面露狐疑。
裴玄思仰身靠在那里叹声一笑,略略拱了下手:“多承大将军关怀,末将多谢了,这伤么……嘿,大将军也瞧见了,刚刚才止了血,上了药,殿前司的公务和京师宿卫的差事,都只好先请人代劳了。”
“呵,裴军使这就多虑了,公务差遣都是小事,谁来都是一样,可圣旨便不同了,你难道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薛邵廷的目光不再四下逡巡,稍稍走近,挑唇俯睨着他:“别在我面前云山雾罩了,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为了躲这道赐婚的圣旨,你居然连自残的把戏都玩出来了,真是难得了,可你也该清楚,就算你处心积虑把自己折腾到这般地步,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郡主那里可不是好糊弄的,再说……本大将军也绝不容许禁卫要职中有居心叵测之徒。”
没说几句,诛心杀人的话就亮出来了。
裴玄蹙起眉,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大将军这话,可就让末将懵懂了。旨意当时已经宣过,末将也恭领了圣诏,至于行刺的经过,宣旨的公公亲眼目睹,可以作证,大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查探究竟,末将要是欺瞒了什么,甘领罪责就是了。”
听他大模大样把宫里宣旨的太监都抬出来了,显然是自信计策安排的天衣无缝,所以有恃无恐。
薛邵廷瞧他当面装傻充愣,唇角的冷笑也僵得发硬。
“纸包住火,本大将军奉劝你一句,可别自以为是,也别觉得自己手段高明,圣旨还在你府里前厅供着呢,你这条腿总有好的那天,到时候……呵呵,除非你有胆子真把它废了,不然,赐婚这道坎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说到这里,看着对方悠然靠在榻上,仿佛高高在上的样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俯近吼道:“你究竟把姜家娘子藏到哪里去了?”
这副暴跳如雷的神气,很对裴玄思的胃口,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故作讶异:“大将军还没找到么?京里连着东阳书院也就这么大片地方,啧,可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