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225)
难不成是同窗室友在存心找他的麻烦?
东阳书院里达官显贵的子弟不在少数,而他不过只是个三品大理寺卿的儿子,又初来乍到,被人仗势欺压也极有可能。
眼瞧那两个人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肖缙云的脸色也越来越局促难看,于情于理再不帮衬一把不成了,于是快步走过去。
“谁!”
远远听到踩踏落叶的轻响,那两名士子当即回头喝问,却见现身出来的竟是个样貌绝美的女子,登时一愣。
更奇的是,这女子脚步沉稳,脸上没有怒色,眉宇间却肃然生威,竟有种不让须眉的气度。
“几位是哪厢哪舍的,怎么到这里来说话?”
姜漓不急不缓地上前,目光在那两人身上打量,发觉他们既不尴尬,也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满眼戒备,就像被撞破了不可告人的隐秘似的,不由疑心更重。
只见其中一人眉色凝沉,冷然问:“你是什么人?我们在此说话,与你何干?”
姜漓继续走近,坦然不惧地回视:“与我无关,却与书院有关。现在是月初,照定例,晨间正是馆中讲经辨读的时候,你们为何不守规矩,在此逃课?”
略顿了顿,朝他们身后比手:“这位肖公子我识得,近两日一直山长那里帮手清点书画卷册,刚刚才要下山回学馆,不知你们二位又有什么要紧事,不去听课,反而到在这里来拦他呢?”
那两名士子没头没脑被这一通说教,脸上的戒备立时又深了两分,默声横着眼,像在猜度她的身份和用意。
肖缙云做梦也没料到姜漓会忽然前来替自己解围,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时见气氛尴尬,赶忙扯了扯那两人:“二位年兄想必不知道,这位娘子可是咱们山长的义女,万万冲撞不得,嗯,呃……方才那些话,我记下了,二位年兄且先回去,咱们稍后再说,可好?”
他好言好语,倒像在央求,还暗中连连示意。
那两名士子仍是一脸犹疑,目光在他和姜漓身上来回转着,终于点点头,互相递了个眼色,朝林中下山的路去了。
一看他们走远,肖缙云那副喜色就涌了上来,快步从崖洞前奔过来。
姜漓也迎上一步:“这两个人神色不善,刚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肖缙云听她如此关心自己,眉眼都舒展开了,干咳了一声道:“这个么,其实……哦,上次这两位年兄托我帮忙带几样东西,结果被我一时忘记了,他们想是等得着急,又不见我回话,所以特地找来问,嘿嘿……倒让娘子见笑了。”
这话编得倒挺圆,可惜却是个说不得谎的人。
姜漓只看他眸光闪烁,便知道在刻意藏掖,并没说实话。
虽说书院是清净之地,可读书人的心思却未必纯净,恃强凌弱,横行霸道的事也在所难免,今日若不是碰巧被自己撞见,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她看着他,宽慰道:“兴许是我多心,但你该知道,东阳书院向来以学业论高下,不管是谁,什么出身,在规矩面前都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所以……若真有什么为难之处,你也不用怕,只管说出来,义父那里自然会主持公道。”
肖缙云听得出这里探究的意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娘子误会了,方才那两位年兄真的不是在为难在下,只是……唉,大家一时情急,难免有些言语相冲的地方,如今已说开了,请娘子不必担心。”
这就是绝口不愿再提的意思了。
看他如此懦弱,姜漓也没法子,唯有叹气,顿了顿,转而盈盈下拜:“多承肖公子妙手,将那幅画修补如初,姜漓这里拜谢了。”
“娘子看到了?”
肖缙云慌不迭地要去扶她,手伸到半截又觉得唐突,讪讪地改成还礼。
“娘子如此大礼,实在惶恐,在下手艺不精,功夫也粗浅得很,若有纰漏之处,还请娘子原谅。”
姜漓眸光如水,摇了摇头:“那画是家父当年亲手为家母所作,在我心里重如泰山,绝不能失却,肖公子替我全了孝道,这番恩德,岂是一拜就能还得了得?”
见她说得如此诚挚,肖缙云也感同身受的正色起来。
“娘子是至孝之人,在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以后……若有什么差遣,但请吩咐,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定竭尽全力替娘子办妥。”
话音未落,却见姜漓两道弯月似的眉不深不浅地蹙了起来。
他愕然不知说错了什么,脸上一阵局促。
“我有两句话,肖公子姑妄听之。堂堂七尺男儿,应当顶天立地,要么满腹经纶,做治世能臣,要么沙场建功,做百战良将,连我义父都说肖公子是可造之材,若总把供人差遣,听人吩咐的话挂在嘴边,未免就把自己看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