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223)

作者:日曜三

薛邵廷跨在马上没动,连恭敬施礼的手都放下了。

“若这么说来,郡主对臣的新鲜劲儿,到现在还没过么?”

“你说什么?”

徐允贞没听清似的双眸一狭,冷色随即涌起,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敢当面开口回炝。

窗外的薛邵廷此时反倒像没了畏惧,脸上也出奇平静。

“臣斗胆问一句,郡主可曾想过真心真意地喜欢一个人,过些平静快活的日子?”

徐允贞有一霎的恍愣,像措手不及的诧异,又像被这话触动了心弦。

她瞪着他上下审视,却丝毫没看出戏谑和嘲弄来,目光中渐渐涌起捉摸不透的意味。

“听你这话,该不会是对那个姜漓动了真情了吧?至于么?凭她的身份境况,又是成过婚,被夫家赶出来的,英国公府能容得下她进门?你这般费尽心思,最后还不是闹个露水夫妻。”

薛邵廷鼻中微哼,垂眼一笑。

“红颜知己,不如相伴不弃,臣眼下还差得远呢。不过,这些日子臣倒是想得清清楚楚,这辈子也不求别的,若能有她陪在身边,那就死而无憾了……至于父母那里,臣自会妥善处置,不敢劳郡主操心。”

顿了顿,又眸色坦诚地望过去:“若郡主对裴玄思也是一样,自然明白臣的心思,所以,臣是衷心盼郡主得偿所愿,绝无虚言,还望郡主见谅,容臣今后身处不便,不能再侍奉左右了。”

话虽然说的婉转,但却是十足决绝的意思,言罢便作势告辞。

徐允贞已经面如寒霜,猛然喝了声“站住”。

“薛邵廷,你这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么?呵,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痴情种子么?你可别忘了,当年在本郡主面前说过什么话,立过什么誓,你不过就是我脚边的一条狗而已!这世上只有被主人丢掉的狗,几时听说过狗不认主人的?”

她面色铁青,眼中燎着火:“怪不得这几天到处都传我们潞王府的流言,揭帖贴得满城都是,弄得圣上都起了疑,就是你吃里扒外做出的好事吧!”

薛邵廷已经拨转了胯下的马,闻言回头,脸上竟是从未见过的轻蔑。

“郡主想必也忘了,臣自幼就在宫中出入,陪伴太子殿下长大,即便是狗,也是圣上和太子殿下的狗,要想对付潞王府,用得着等到今天么?眼下这些事,郡主倒不如去问问裴玄思。”

他一提缰绳,引得那马扬蹄嘶鸣,跟着摸出腰间的牙牌和钤印:“东宫六率与侍卫亲军印信在此,谁敢阻拦,罪同谋反!”

车驾里的那双血红的眼瞧着他挥鞭冲出人群,牙齿早已咬得“咯咯”直响。

“薛邵廷,裴玄思……一个两个全是这样……姜漓,你行啊,不声不响,就能跟我争起男人来了,好啊,真好,再容你留在世上,我徐允贞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夜尽,黑暗终于散去。

日头升起来,竟然焦灼的刺眼,恍然竟不像是深秋时节。

姜漓又是一晚难眠,几乎睁着眼到天亮,起身之后连梳洗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在房里来回踱步。

迎儿端着朝食进来,看她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由叹气。

“娘子也别太心焦,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画应该已经补好了,咱们先用饭等着,兴许山长那里一会儿就有消息。”

“毁成那个样子,哪有那么容易补好。”

姜漓眉目间愁色难遣:“光是洗画芯,重新上浆,放着阴干就要足足一整天,然后才能开始动手修补,义父已经上了岁数,手上的功夫自然及不上年轻时,唉……只恨我当初没耐住心性学成这门技艺,不然也不至让义父劳神为难。”

她说着,不自禁地摇头暗悔。

那天在潭拓寺与裴玄思一场遭遇,弄得人心力交瘁,连最要紧的拜祭都被搅了。

回来之后,仍旧心绪不畅,一时兴起,想拿父亲的手迹来看看,聊以寄怀。

可谁知一开箱子,便见里面生了霉,最要紧的那张母亲的画像已经干驳褪色,小半幅都面目全非了。

这像是母亲生前,父亲亲手画的,而在母亲辞世之后,他便几乎再没动过画笔。

因此,这幅孤品便成了她最珍爱的宝贝,也是对母亲唯一的念想,没曾想老天不佑,居然在自己手上毁了。

她诗书琴艺都算是有些造诣,唯独对补画所知不多,当时急得不行,立时就想去京中找画馆修补,可又怕再节外生枝,无奈只好求助于义父。

三天来一直悬着心,弄得寝食难安。

“既然是这样,娘子就更别心烦了。”迎儿咂着嘴,上前安慰,“就算慢一些,也不过再多等几日,山长既然答应了,自然会有办法……唉,要是我之前没把东西都堆在阁子里,趁天好拿出去晒晒,也就不会出这纰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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