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210)

作者:日曜三

她像在说一件极其诡异的事,顿了顿,继续道:“我亲眼见表兄进了后院厅里,可恨拦不住,也没法跟进去,只有干着急的份,也就是半盏茶的工夫,里面便摔摔砸砸地响起来,还有女人浪声浪语的笑,嘁,什么郡主,跟勾栏里做皮肉生意的也差不多!我当时急得不行,以为表兄着了道,没曾想这时候他突然破门冲出来,手上血淋淋地就往外跑,弄得满院子鸡飞狗跳。我悄悄跟出去,想上前扶,他却红着眼跟疯了似的,根本近了身,满嘴只是‘阿漓、阿漓’地叫,我一路跟到埠头,才猜到他是要去找你,于是也租了条船随着,在江上走了一段,远远望见有座岛,心想是了,谁知这时候渡船的艄子却起了坏心思,要把我……我没法子,只好跳江逃命,天幸被冲上了岸,带出来的东西全丢了,现在人生地不熟,连个搭理的都没有……”

刘攸宁绘声绘色,一气说到这里,口都发干了,端起茶一饮而尽。

再看姜漓,坐在对面依旧没受什么触动,就像刚听了段淡而无味的笑话。

这油盐难进的样子,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正不知如何是好,姜漓又轻叹着开口道:“你在岛上无亲无故,也确实呆不下,这样吧,我请人安排车船,送你回裴府……若是不愿的话,便赠你些盘缠,是回乡还是去哪里,随你的便。”

刘攸宁听得一愣,不知是自己刚才末了那两句话太过着意,还是她趁机要赶自己走,不由着急起来。

“表嫂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老太君人老糊涂了,居然帮着外头算计自己人,表嫂你可是裴家明媒正娶的嫡孙媳,这时候须得赶紧回府去,把住门户才对,你想想,表兄那时候还忘不了你,你又怎么能放下他?夫妻情深,说什么也不能让那郡主横插进来,占了便宜!”

一不留神,意思就露出来了。

姜漓听到这里,已经全然明白。

原来她如此“用心良苦”,是想借自己去跟昌乐郡主和裴老太君拼斗,无论哪边败了,她都乐观其成。

就算不行,只要也能给这些人招气添堵,也能解了心头之恨。

这般浅薄又自以为是的心机,还真合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老话。

她不由好笑,看壶口里冒出热气,便拿棉巾裹手,提起来,给自己添了半盏。

“连裴玄思都没法子让我回去,你觉得自己成么?”

这句暗讽的话,让刘攸宁终于憋不住气了,霍地站起身,指着她:“姜漓,你呆了还是傻了,那个什么郡主可是要抢你的男人!你就这么眼睁睁瞧着不管?要是我的话,非跟她斗一斗不可,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要!还有那个裴老婆子,成天这山望着那山高,无情无义,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好过!”

她突然厉声吼叫,像要把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出来,引得迎儿在亭外回头怒视。

姜漓使个眼色,没叫她进来,转而撩唇一笑:“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有没有听说陛下就要降旨让我跟裴玄思和离?其实我早就写下和离书了,从此跟他恩断义绝,毫无瓜葛。唉,可惜,你这时候再想起我,已经晚了,只能是枉费心思。”

雨还在下。

天下却挂着一弯残月,挑起的那头不知被什么映成了红的,就像滴着血的勾刃。

澄清坊的神策军值所里灯火通明。

正厅外的月台上摆着交椅,一名头戴三山帽,须发半白的宫中太监坐在上面,左右各有小内侍张伞伺候。

两排全盔全甲的卫士沿着台阶排下去,团团围着一个赤着上身伏在春凳上的人。

那太监接过旁边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尖酸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厌弃,随手往托盘上一丢,袍下的靴尖也看似无意地动了下。

底下两名侍立的卫士却呵腰一躬,立时拿起靠在墙上的栗木大杖,一边一个走到春凳两旁,举杖甩开了膀子抡下去。

数十斤的东西裹挟着“呜呜”的风声落在腰背上,沾了雨水更是响亮无比,在空旷的校场上激荡出震人心魄的回声。

“用心把皮肉打烂些,没个样儿看看,咱家稍时可不好回话。”

那老太监尖着嗓子提醒,下面行刑的人立刻劲头更足,大杖在手上虎虎生风,粗糙的槌头再顺势抽扯,登时皮开肉绽。

转眼间,春凳上的人后背已经殷红一片,鲜血四溅,顺着低垂的手臂流下来,染红了泥水中紧攥的拳头。

半晌,下头又有人奉了茶过来。

那太监接受又尝了尝,这次算是满意了,品了几口,朝下面瞥了一眼,挥手道:“罢了,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咱家这里也不好交代,就这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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