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110)
“季明朗!”
……
“滴滴滴,滴……”
医生:“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就没有生命迹象了。”
警.察:“死者生前喝过酒,血液有酒精残留,高楼坠下,排除他杀可能。”
……
“林清絮!他喝过酒,喝过酒!你怎么能激他?!”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你要骗他。”
“你好狠的心啊,我儿子才十八,他才十八啊!”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怎么死的不是你?怎么就不是你呢?!!”
……
“清絮,你告诉妈妈,这件事当真和你无关吗?”
“你不要怕,你告诉警.察,我们会保护你。”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跳楼?”
“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完好无事!”
“他都答应要和我在一起了!又是你,林清絮!你怎么就阴魂不散?!”
……
“听说了吗?林清絮把季明朗害死了!死的可惨了!哈哈哈哈……”
“你难道不会做噩梦吗?你怎么能薄情成这个样子?”
“你把人害死了,你怎么还能好好的活着?你应该去教堂,应该去赎罪,让神宽恕你的罪恶。”
“既然季明朗那么喜欢你,不如你去死吧,你去地下陪他,他会开心的。”
……
……
“妈,我房间有人。”
“是季明朗,是季明朗来了!”
“妈,他又来了。”
“妈,季明朗说,他死也不会放过我。”
“妈,季明朗掐着我脖子,让我去死。”
“妈,我睡不着,太可怕了。”
“妈,他昨晚又来了!”
“我昨晚又梦到他了。”
……
“清絮,你有臆想症,要不要我们去医院看看?”
“妈,我没病。”
……
“清絮,今天去医院看看嘛?我约了一个心理医生,国外留学回来的,幽默风趣,你应该会喜欢。”
“我不是说我没病了吗?!”
……
“清絮,该吃药了。”
“我不吃。”
“乖,别闹别扭了。”
“别他妈碰我!!”
……
“清絮,你能不能不要折磨自己了,妈妈经不起你折腾了。”
……
“你能不能懂事点,不要这么任性!”
……
“林清絮!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
“清絮,你手怎么受伤了?”
“你怎么手指又流血了?”
“林清絮,你手臂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
“妈,我好痛苦,活着好累。”
“妈,我活不下去了。”
……
中断回忆,林清絮起身,行尸走肉般走到阳台。
阳台门拉开,她感受到久违的风。
记忆中的海岛也在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化。
眼前每一个曾经被忽略的细节,现在看来像是被不经意放大无数倍,要想略过也不太可能。
林清絮又往前走两步,阳台栏杆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双手有些颤抖地扶住,往前走,身体靠近栏杆。
身体向下望,随后手像触电似的躲开,身体下意识往后躲。
太高了。
她恐高。
可她以前从不会。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在想。
应该是医生诊断出她有很严重的躁郁症之后发生的事。
每天无止境的吃药,喝水,再吃药,再喝水。
诊疗,诊疗,再诊疗。
永无止境,看不到尽头,像吞噬万物的黑洞一样。
人的奔溃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朝夕之间,一点一滴积累的,一击就会击中要害。
旁人体会不出她那个时候有多崩溃。
而唯一的解脱方法,也就是所谓的出路。
只有一种。
她跳楼了。
她想,季明朗怎么死的,她就跟着去吧。
这样才能补偿他,拯救自己。
可她最后,没死成。
不知道到底该庆幸还是悲伤。
她还活着,那她身边的人呢?又该有多难过。
那些魔鬼张牙舞爪喊她去死,让她去地下陪季明朗,让她给他赎罪的……那些人呢?
原来这段被她遗忘的记忆这么不堪。
原来刻在她大腿的纹身不是解脱,不是纪念,而是诅咒。
原来她回上海不是为了追逐自由,而是逃难。
原来她这段在上海尚且愉快的人生,是苟且之后偷来的。
林清絮还因为刚才的恐高跌坐在地上,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可她浑然忘记了阳台这块地有多脏。
坐着就像不会动似的。
先前被她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在振铃。
她听见了,但不想动。
手机铃声却乐此不疲的在响,一遍接一遍。
林清絮反应过来,从地上起来,回到屋里的时候,来电早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