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96)
陆宇问:“搬哪去呢?咱们学校哪还有多余的宿舍一下装那么多女生。”
顾一鸣说:“听说这学期搬去W大过渡。”
陈铮铮说:“啊?W大?”
姚远听出陈铮铮的言外之意,之前他们曾和W大男生打过球,听他们说过W大是学地质采矿的,总部在江苏,这里是北京分校,因为师资力量和硬件条件远不如总部,这些年生源一直萎缩,再加上专业的原因,北京校区几乎招不到女生。纪然她们搬去,颇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
姚远说:“我答应了帮纪然搬家,女生东西多,到时候还要请哥几个去帮忙。”
听他说完,男生们游戏也不打了,牛肉条也不嚼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足有三秒,陆宇突然说:“你不是和纪然好了吧?!”
不然,他最多帮高中同学搬搬东西也就算了,犯不上爱屋及乌啊。
姚远点头:“嗯。”
陆宇惊呼:“我去!捂得挺严实啊,要不是有求于我们,哥几个都不知道!”
陈铮铮应和:“说得是呢!扎心了老铁。”
姚远笑:“也就这个寒假里的事。”
陆宇说:“我算是看出来了,远哥是个闷头干大事的人,以后闷声发大财了,可别忘了哥几个啊!”
姚远说:“那要看你们表现。”
陈铮铮说:“嗨,不就是帮忙搬个家吗,多大点事啊!”
…
陈铮铮嘴里的多大点事,搁女生这边,简直是几天来天大的事。
刚离家不过半年,谁经历过如此仓促的,完全自力更生的,还不能影响上课的搬家。
西区宿管给每人发了三个编织袋,配套标牌贴纸和一卷宽胶带,通知搬家时间定在周六。
早有附近收废品的大妈收到情报,两天来不分日夜地守在西区女生宿舍门口,成麻袋的收集女生们不打算或没能力带走的“废品”,诸如像板砖一样厚重的时装美容杂志,上学期考试结束还没来得急整理的复习资料,正打算以旧换新的鞋子包包过期化妆品,甚至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花花绿绿,鼓鼓囊囊,楼下的平板车很快被装满,清空,又装满,有的女生会认真地和收废品的大妈论斤称两,得几十块零花钱,有的女生干脆一股脑地将不要的东西倾倒在板车旁,调头就走,由着那个中年妇女挑挑拣拣,寻找一切可以变现的价值。
纪然平时很少收拾屋子,不善整理归置,养尊处优惯了,自己东西又多,见进度比别人都慢,心态越发焦躁。
周五下课,姚远约她一起吃晚饭,她推说没时间。
“我妈给我带的东西太多了,光被褥就比别人多一倍,还有上学期陆陆续续给我寄的东西,我觉得多少箱子麻袋都装不下,怎么也收拾不完了。”
听她那语气,都快哭了。
姚远完全可以想象出她忙乱无助的样子,于私心,他觉得这样的事让她经历一两次也好,不然以后别说出国,就连在国内独立生活都成问题。可现在显然不是和她谈未来的时候,于是他安慰说:“别急,先吃了饭再说。”
“怎么能不急,明天必须搬完,这两天白天上课,就晚上回来有点时间收拾,我还有好多东西没装呢。”
“那你想吃什么,我买了给你送过来。”
“我不饿。”
这么赌气似地说着,纪然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姚远像是听见了似得,挂了电话跑去仁和点了份红烧肉盖饭,加一个煎蛋,送到楼下,让她来取。
纪然正在装鞋子,接到电话,恍惚中赶紧放下手里的鞋盒,跨过一地狼藉,随便捡了件外套披上,一路跑下楼。
二月末的北京,乍暖还寒,太阳一落,风还是寒的。见她头顶盘着的发髻半散开,在风里七零八落地飘着,只穿了身单薄的运动装,罩在外面的大衣拉链也不拉,敞着怀,脚上踩着运动鞋的鞋帮,像是生怕他等,有多么着急的事都放下,风风火火地冲出来,喘着气在他面前站定,姚远心头蓦地一紧,顾不上细看她,径自弯下腰,弯到像要给她鞠躬的程度,纪然怔住,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他已经开始替她拉外套上的拉链。
姚远实在无法将眼前邋遢落魄的她和记忆中高高在上的她划等号,即便高中时她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邋遢落魄过,可那时的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因为始终的高高在上而令他生厌。他再想不到,有朝一日,当他看到她如此真实低微的一面,竟会更喜欢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眼前她,让他心疼。
拉链在他手里一路“咔拉拉”向上,纪然心中所有的情绪堆积着,当拉链到头,堆到她脖颈的一瞬,终于累积到爆发的程度,烘得她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