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26)
她最近只顾着倒换车票,有点走火入魔。姚远要不说,她都没想到明天两人约见面的事。
姚远从系里做完模型设计,回宿舍的路上看了眼时间,八点十分,又看了眼手机,没有纪然的电话和短信。
秋日的晚风吹过,临近八月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低,鹅黄色,挂在树梢上。
宿舍楼下,站着几对即将分别一周的情侣,拉拉扯扯,像黏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姚远从他们身边走过,被迫嗅着女生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他皱了皱眉,上楼时给纪然发了短信。
纪然看过短信,直接把手机扔到床上。
“怎么着?不回啊?”齐格格巴巴看着,谁知好戏才开始,不演了。
纪然没吭声。
她并没有不想回,反正他也不会等,早回晚回没分别。
那就晚点再回。
于是直到十点半,她全都收拾利落,爬上床才回了个“好”。
姚远也确实没在等,他看到这个“好”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一夜劲风,吹出了一片无云湛蓝的天顶,是个好天气。
中午,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姚远先到了地铁站的入口,等了两分钟,纪然也到了。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穿了件白色派克风衣,九分紧身仔裤露了一截脚踝,蹬一双红白相间的气垫球鞋。
手里拖着的箱子,像她那颗小心脏,一路在凹凸不平的砖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动静,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直到箱子和人一起在他面前站定。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都没带箱子?”她问,一手朝耳后别碎发,掩饰此刻的不自在。
“我没那么多东西。”他淡淡说完,顺手去接她的箱子。
纪然推辞:“不用,我自己拎。”
姚远却跟没听见似的,手腕稍一带力,箱子已稳稳落入他手中。
拉杆自两人手中交接的一瞬,他的手掌擦过她的手指,一个温热,一个温凉。
他们十分刻意地忽略着这短暂的肢体接触,一前一后,走进地铁。
“你们今天下午没课?”姚远走在前面,纪然跟着,没话找话讲。
“没有。”
“我们有,不过,我请假了。”
沉默。纪然踩着比姚远高一级的滚梯,目视前方,是他的后脑勺。
从地面降至地下,日光转为日光灯管的白光,打在他的头发上。
短而密,贴着滚圆的后脑勺,左侧偏上,长了两个小旋。
小时候她曾听外婆说,一旋横,二旋愣,三旋打架不要命。
她抿嘴,觉得外婆说得大概有些道理。
下了滚梯,纪然摆出一副要去抢票的架势,说:“我去买票。”
姚远看了眼墙根处一字排开的售票机,说:“各买各的。”
说完,他拖着箱子,站到了其中一队的队尾。
纪然只好排到了另一队。
两队人数差不多,行进速度也相近,他们站在各自队伍里,一点点往前蹭着步子,明明挨着,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
地铁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纪然感觉自己是铁板上的鱿鱼,后背全是汗,且,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这时,排在姚远前面一个大妈回头,像见到亲人似地对他说:“小伙子,你帮我看看,我要去西直门,怎么买票?”像是生怕姚远不帮忙,她又补了句:“我眼神不好。”
姚远上前很快帮她买好了票,大妈攥着票对他连连道谢,他欠身,说“没事。”
纪然买好了票,站在一边等他。
乌压压的人群中,他黑衣仔裤,背个硕大的黑书包,高耸而孤立。
只是手里拖着的(她的)明黄色箱子十分违和。
那箱子的正中间,还有一只小黄鸭的图案。
纪然有点想笑,忍住了。
“走吧。”
“哦。”
两人过了闸机,走下站台,正赶上地铁进站,大批和他们一样准备回家过节的旅人,将车厢塞得格外拥挤。
两人在挤进车厢的一瞬,被冲散了。
第10章
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纪然被挤到了正中间,抬眼看去,四处都是比她个高的,她连个抓手都没有。
姚远和她隔了几个人距离,可以居高临下看见她的脑瓜顶,却动弹不得。
更何况,他手里还拎着箱子,在拥挤的,已经塞进来不少箱子的车厢里,十分不招人待见。
两人就这么僵硬地站着,绷紧了全身肌肉,只为了避免和周遭的乘客产生过多的接触。
很快,列车进站。
姚远低头看了眼站台上乌压压的人群,发现下车的少,上车的多,他不由地趁车门打开,车厢稍事松动的间隙,艰难地朝里面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