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愣愣地看着那门“砰”得一声关上，像是被谁派来保护她的，不让外面的纷扰进来，对她说，你快睡觉，别忘吃药啊。

她走进卧室，瘫倒在床上，大飘窗的窗帘没拉，窗外黑沉沉的天，隐约能见对面楼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她走过去拉窗帘，抬头看见一架飞机正从头顶飞过，她站在窗前，仰头目送那飞机翅膀上的夜航灯一闪一闪，很快就远去了。

她的心里一空，好像内心有什么一直闪烁的东西，也跟着远去了。

合上窗帘，她重又躺下，睁眼望着天花板，想着刚才杨佳映的话，眼前回闪今天在楼道里递给她纸片的那个人，她问那白花花吸顶灯：他眼里的我，会胖得一点也不难看吗？

吸顶灯没有回答，她叫“小爱同学”关灯，摸黑吞下两片药，用被子蒙上头，约莫数到了185，睡着了。

第54章

纪长宏回到中江集团短短半年，大刀阔斧进行机构改革重组，在政府部门的支持下，清撤控股外资，延揽高精尖人才，集中优势兵力进行重点科研攻关，集团内部肃清沉疴流毒，重复一派勃勃生机。

直到这时候，纪长宏才算稍稍喘过一口气，想起几个月前曾听N大后勤处长说，老姚自他出事后不久就离开了N大。

他当时问后勤处长老姚去哪了，后勤处长讷讷摇头：“不太清楚，听说是，自己单干了。”

他听后很不是味儿，打听到老姚现在常用的手机号，今天想起来，给他拨了过去。

姚程在那边，估计是有乘客的电话打进来，能听见另一部手机响，他急匆匆接起纪长宏的电话，刚说了句：“不好意思请您稍等一下，”一听电话里是熟悉的一句：“老姚啊。”顿时怔住了。

饶是被生活的针尖扎出千疮百孔，磨出一身硬茧，听到这一句亲切到不能再亲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老姚啊，”姚程鼻子一酸，差点要掉泪。

“纪……纪校长？”

“是我啊！你现在在哪忙呢，有功夫上我这里来坐坐？”

“好啊。您什么时候方便？”

“你要来，我随时欢迎啊。”

纪长宏的行程安排其实并不能“随时”，但对姚程，他可以破例。

于是仅仅半小时后，当前台秘书报告有一个叫姚程的人来找纪董事长时，纪长宏推掉了四点即将要开的一个工作会，对秘书说：请他进来。

姚程将手上接的单全都推了，一路疾驰到中江大厦停车场，坐电梯上楼时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来看老领导，即便他无所求，空着两手总有些过意不去。可前台已经通报过了，时间上又不允许他再出去买点什么。

他便束着两只空手，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人到中年，又经历那一番波折，昔日亲密的上下级蓦地相见，都是一阵怅然，互相打量着，笑说都没怎么变，纪长宏热络地请姚程坐，自己也在他身边的皮沙发上坐下，秘书敲门进来上茶，精致的茶具轻轻搁在姚程面前的云母纹大理石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然后秘书说了句“轻慢用”，便推门出去了。

姚程抿了一口茶水，常年稳握方向盘的手，止不住地微微抖着。

纪长宏问他：“你现在有工作单位吗？还是在自己干？”

姚程的脸一直红到了后脖颈，略显不好意思地说：“签了个公司，开网约车。”纪长宏问：“收入怎么样？”

“还行，一个月跑勤快点，交完份钱，还能留下个一万来块。”

纪长宏想了想，说：“老姚啊，你离开N大，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见姚程要开口，他伸手拦了一下，说：“你别急着否认，这里面的种种，我都知道。我出来以后，忙着集团这摊子事，确实也疏忽了。如今，集团渐渐步入正轨，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中江？这里虽说不像高校是事业单位，但怎么也是上市公司，五险一金的基本保障是有的，我这一天天进进出出，事情太多，身边需要一个稳妥，知底的人，你要是愿意来，还给我开车，虽然上下班时间不能保证，但月薪肯定不止这一万来块，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姚程几乎不用考虑，当即点头说：“好，我来。”

不为待遇薪酬，不为工作轻省，只为纪校长需要一个稳妥、知底的人。

他姚程便义无反顾了。

纪长宏见姚程一口答应下来，很是高兴，给了他一周时间，办妥网约车公司的交车离职手续，来中江上班。

第二天是周末，姚远从学校回来，本打算给爸爸做顿好饭，结果见姚程不像从前似地着急出门，好奇地问：“今天不接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