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1)
进了打靶场,教官整好队后开始给大家演示射击的动作要领,就在这时,纪然肚子一紧,来了感觉。
她焦急地四下看看,发现打靶场是在背山脚下撅出的一块平地,山边是一排靶子,右侧有几间小平房,其他到处都是山林,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厕所的样子。
教官示范完,开始给她们发枪,纪然一紧张,那感觉似乎更强烈了些。
眼看教官一步步走近,她心一横,皱巴着脸说:“郝教官,我肚子疼,想去上厕所。”
郝教官看了她一眼,见她蹦痘的脸上泛着急切,想要批评教育的话没说出口,板着脸说:“去吧。”
去吧?
去吧是去哪里?
纪然茫然地四下看看,不确定地问:“这里有厕所吗?”
郝教官的下巴朝打靶场外的一间小砖屋点了点,用湖南口音说:“那不是撒?”
砖屋从外面看去又小又破,竟被纪然直接忽略了。
“好的,谢谢教官!”
纪然像看见救星似的,摸了摸裤兜里备用的一小包纸巾,飞快地朝厕所跑去。直跑到那砖屋用白油漆写着“女”字的门口,她像被电击了般,呆住了。
天,这也能叫厕所?!
没有水冲的旱厕,靠墙是一排纵长无遮挡的深坑,大概很久都没人用过,灰黑的墙面四下蛛网结灰,苍蝇在早已风干石化了的坑底嗡嗡盘旋着,指不准何时就扑到人脸上。
纪然咬了咬牙,抽出一张纸巾捂住口鼻,硬着头皮蹲下,像是酝酿一场巨大的战争,开始酝酿解决她的内急。
蹲了一阵,隐约听见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串脚步声,她紧张得挪了挪已然蹲麻的两条腿,听那脚步声绕过墙,紧接着,是一个男生从墙后面传来的一句:“我靠!”
那惊诧的语气,与她刚才走进厕所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男女厕所仅靠一层薄薄砖墙分隔,不仅不隔音,甚至都没能封到房顶,透过从墙头到屋顶约莫三十公分的距离,纪然能清楚地看到那边男厕的墙顶构造。
同女厕一样,也是破旧的木头横梁,上面挂满蛛网。
在这极恶劣尴尬的境况下,纪然一发狠,居然成功了!
隔壁同时传来几个男生的对话:
“来这地方,还不如就在刚在那树后面解决呢!”
“那边有女生,你好意思尿啊!”
“那有啥,有树挡着,背过身谁知道咱们在干啥!我们大草原上,哪管那些,到处都是公共厕所!”
“你们不嫌味大啊?这么多话!”
最后说话的声音颇耳熟,纪然没有多想,伴着颇有阵仗的浇花洒水声从裤兜里掏纸,谁知大腿一抬,纸巾竟从她浅浅的裤兜里径直滑了下去。
不偏不倚掉进黑黢黢的深坑。
“啊!”
她下意识惊呼,喊完当即下意识后悔。
隔壁,浇花洒水声骤停。
她懊恼地皱眉,用仅剩的用来捂口鼻的纸巾胡乱方便完,提上裤子就往外跑,跑过男厕的出口时,她目不斜视,幸运地错过了从那扇门后边走出来的姚远同学正盯着她背影的复杂神色。
是那种很想笑话她,又觉得有些尴尬,但想想她刚才不知在隔壁发生了什么糗事,还是更想笑话她的表情。
看她像个逃兵一样遁走,姚远同学突然莫名心情大好,仿佛抓到了永远岁月静好从无烦恼的二哈不为人知的小辫子。
且只被他一个人抓住了。
他尽力克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你笑什么?”陈铮铮狐疑地盯着姚远,又看了看那个远去的背影。
“没什么。”
回程路上,大家都在疯传今天打靶场上建筑系那个叫姚远的神枪手的高光时刻。
就连一向人狠话不多的郝教官都啧啧赞叹,说他带了那么多军训大学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天赋的射击手。
十发子弹,除了一个8.9环,其余全部9环以上,还打出了两发10环。
谁都不相信他从未经过任何射击训练,这回是第一次摸枪。
纪然悻悻地坐在前排,眼睛从大巴车硕大的前窗看出去,山边落日的余晖像是层橘色纱笼,轻柔地罩住整片山峦,层林尽染,皆是跳跃的橙黄。
姚远姚远,她撇了撇嘴想,这才多久,他就换了个方式名扬四海了。
…
打靶归来的第三天晚上,纪然被抽中值夜。
和新闻传播学院的一个叫李木子的女生一道,在营房门口站一个小时,之后绕着营房巡逻一圈,再回宿舍睡觉。
这样的苦差事,人人都有机会,每晚从十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按顺序排,纪然和李木子排到的是凌晨一点到两点。
正是最困,睡得最香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