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万丈辉光(428)
一个一贯乖巧的孩子哭起来杀伤力有多大?反正祁姗是被曾经不但把他推开,还一度想把他丢回福利院的负罪感充填得满满的,想说些什么安慰,但碍于二人之间语言不怎么通,只能求助地望着严筝,希望他能用挪威语告诉安德尔斯别哭了,他以后便是他们的孩子,不会再被舍弃丢远了。
可明白此时的安德尔斯就是需要发泄情绪的严筝并没有急于去制止,只等他哭好了,才把这个懂事的男孩子叫到自己的病床边,抬起已经活动无碍的左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还难过吗?”严筝注视着他一如在注视小时候的自己,他对安德尔斯做着自己过去一直期待能有人对他做的事情,好像直到此刻才彻底完成了自我救赎的最后一步。
正像安德尔斯没有做错任何事一样,他也没有,哪怕他们的父母确实做了很恶劣的事,他们也并非生而罪恶。
他们作为独立的人,从一开始便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人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他们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严筝花了整整二十三年去弄清楚这点,为此付出了无数沉痛的代价,如今轮到安德尔斯,他只愿这孩子能更早解开枷锁,从现在起就如其他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我不是难过,我也不想哭……严筝叔叔,对不起,我让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我之前还对苏珊娜阿姨说了谎……我……”安德尔斯说着说着又要哭了,“谢谢你们不怪我,也没有赶走我……”
他真的和过去的严筝一模一样,除了对自己稍有错处没做好的事情感到抱歉,便是会认真感念他人随手施加过来的每一分恩惠。
严筝温柔地对他笑笑:“让你对苏珊娜阿姨说谎的是我,你不需要感到抱歉,你很听话,没做错任何事,也是特别乖的孩子,我们喜欢你才留下你,可以成为一家人是彼此的缘分,不存在谁谢谁的说法。”
“那苏珊娜阿姨不怪我之前没有告诉她实情吗?”安德尔斯不太确定地问,回过头不安尚存地望着祁姗。
由于他和严筝之前一直在说挪威语,所以完全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的祁姗只是突然听到安德尔斯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迎上了安德尔斯小心翼翼的视线,整个人一下懵了,好半天过去,直到安德尔斯在她的久久沉默中再次慌张起来,才想起对严筝发出了一声东北大妮儿的困惑:“……啥?……他刚刚这是说了些啥?”
严筝:“……”
安德尔斯:“……”
于是这对爸妈和孩子年龄差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重组家庭面临着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那便是需要一门三人都能用于交流的通用语言。
“对不起……我学习汉语的速度太慢了……”安德尔斯虽然近半个月来都在努力学习汉语,但毕竟之前完全没有基础和语言环境,汉语还是出了名的难学,因此现在仅仅是刚学完拼音开始接触偏旁部首的水平。
“要不我学一下挪威语?”祁姗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稍纵即逝,随后对上严筝和缓关切的眼神拿出手机一百度,发现世界十大最难学语言挪威语赫然在列,至今连公认简单的英语放在国内大概都过不去四级的她评估了一下自己在语言方面的天赋,从入门到放弃只用了半分钟。
“不然我先学法语,我法语基础好一些……”为了能早日实现同祁姗的顺畅交流,安德尔斯提议道。
不过这也被严筝否决了,因为安德尔斯既然要随他们留在中国生活,汉语就是一定要学的,这时如果再为了祁姗去花费大量精力学习也很有难度的法语,显然是他们做大人的有点欺负孩子了。
最后还是严筝想到了严薇薇家同样母语是挪威语在学习汉语的谢尔和琳恩,一起给三个孩子找了靠谱的老师,而他反正在病房里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肩负起了给孩子们进行课后辅导的任务。
得知严筝的安排后,三个孩子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过去没见过面,谢尔和琳恩并不知道安德尔斯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只一知半解地被妈妈告知这个和他们同说挪威语的小哥哥以后是小舅舅的孩子了,可以和小舅舅家的哥哥一起学习还每天能见到小舅舅他们超级高兴;和他们不同,安德尔斯对于几人的血缘关系知情,但他已经决定做严筝和祁姗的孩子了,便也没对谢尔和琳恩提起什么,只是特别照顾这两个现在算他表弟表妹,实际上是他亲生弟弟妹妹的孩子。
啊对,安德尔斯现在也有了中文名字,随严筝姓严,全名严昭珩。
这时便看出父母文化素质高为人也靠谱是多么重要了,“昭”出自《诗·大雅·云汉》的“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是明亮、光明的意思,既是严筝对他的期许,也纪念着改变了严筝人生轨迹的(BR)-EIGHT,““珩”则有稀少而珍贵的横玉之意,祁姗总说严筝是玉石,现在严筝就将这个字送给像极了他的安德尔斯,希望这孩子能够坚持本心,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