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逞窈窕(50)

作者:绣猫

一场军棍打下来,脸色最难看的是温泌。沉默片刻,他忽然一笑,很大度地说道:“这些人,被人怂恿犯禁。怂恿的人,原本也该罚,然而郑元义不从属于平卢军,军令管不到他,他又是殿下身边的服侍的中官,因此饶他一次,还请殿下以后多加约束,不要再来军中滋扰生事。”

他脸上带笑,语气却极重,连容秋堂心里都不禁打了个登。桃符急的叫道:“驸马,郑元义被人打了,伤得很重。”

“在衙署里该称使君。”吉贞轻声喝止了桃符,然后转向温泌,这次他没谦让,他在上首,她在下首,他睥睨着吉贞,静待后文。吉贞高挑的眉头一扬,说道:“郑元义原本是我的近侍,最近被圣旨擢为平卢军都监,也算军中的人,军令自然也约束他。等他能爬的动,便来领罚。使君不必留情,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

温泌把玩着案头散落的几枚乌木令牌,一枚摞一枚,最后一枚重重拍了上去,他面无表情地说:“只要殿下舍得。”

吉贞毫不理会温泌阴沉沉的脸色。她点一点头,说:“郑元义犯军禁,自有军令罚他。不过他在衙署外没来由被人打的重伤,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被人打了?”温泌好像才留意到这件事,他漠不关心地说:“劫财还是劫色?”众人一片轻笑,温泌也咧嘴笑了一笑,说:“缉捕防盗,是范阳县衙的事,殿下要替郑元义做主,着县丞来,命他速速追查此案就是了。”

吉贞没有吱声,俏丽的下颌略绷,一张红唇紧抿。温泌一看这表情,知道她是气急了,他悠闲地晃了晃脚,声音有几分懒散,又有几分挑衅,“殿下满意了?满意就请回吧?”

吉贞一言不发地起身。温泌看她那黯然的背影,自己倒有些不舍得了,暗自一笑,待要亲自送她回府,再好好抚慰一番,便可重修旧好,他还没跟上去,吉贞先转过身来,盈盈地一笑,她突然地转怒为喜,说:“你之前在府里问我想做些什么散心。”

“你想去哪?”温泌想起在府里隔窗看花的情景,也不由一笑,有点好言好语的味道了。

“我想打马球。”吉贞不假思索。

“我陪你去。”温泌自知今天没给她面子,为免她记仇,立即将满衙署的人丢下,打算陪公主殿下散心去。

谁知吉贞竟然嫌弃他。“不要你,你力气太大了,”吉贞眼睛一转,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众人愣怔着,唯有容秋堂脖子一缩,悄悄往外头溜去了。吉贞指尖将弥山一点,“你来。”

弥山一呆,左右看看,吉贞手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是自己。他忙道:“臣是粗人,不敢造次。”

温泌将吉贞肩膀一掰,威胁似的劝她,“他力气比我还大,万一伤着你,不是闹着玩的。”

“小看我?”吉贞瞟他一眼,很骄傲,“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吉贞软硬兼施,弥山就像一块水泼不进的石头,反正就是一个词:不敢。

眼见吉贞一张脸冷了下来,连温泌都满脸随时爆发的怒气,躲在门口的容秋堂一咬牙,大步走上前去,将石头人似的弥山挡在身后,抱拳说:“殿下,臣也会打球,臣可以陪殿下打一局。”

“牵马来。”吉贞道。

弥山默然挪到温泌面前,对他使了个眼色,一脸担忧。

温泌知道他的心思。他怕容秋堂手下没数,伤到了吉贞,没法同自己和皇帝交代。温泌对他摇摇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意指自己并不在意——其实吉贞有几斤几两,他是比谁都清楚的。她那点单薄身躯,抵挡秋风尚嫌不足,能把容秋堂怎么样?

一行人心思各异,移至校场,连带看热闹的兵丁,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上来。容秋堂硬着头皮上了马,扯了扯马缰,有点紧张——纯粹是怕自己跑得太快,晃着公主的眼,或者球杆太猛,震着公主的手,她一发怒,连温泌都要被连累。

这心事重重的,连吉贞怎么上的马都没看清楚,忽听一声锣响,宫中带来的七宝彩毬如流星一般飞过眼前,容秋堂如梦初醒,驱马慢吞吞上前,离吉贞半个马身,绝不肯越过她。

马蹄一扬,黄沙漫起,吉贞的绯衣如云霞,自眼前掠过,容秋堂挥散眼前迷雾,见吉贞手中的月杖高高扬起,他吃了一惊,猛然勒马。

“殿下!”吉贞一杖击在马腿上,马吃痛嘶鸣,容秋堂急着控马,无可奈何地喊道:“毬在前方,殿下打错了,打在马腿上了!”

吉贞左手持杖,右手扬鞭,凌空一鞭,连人带马,疾驰而去。

容秋堂的马受了惊,控制不住,嘶鸣一声,风驰电掣般地狂奔而去。他满头大汗,只能狼狈地伏在马上,待奔到校场边缘,离围观的众人越来越远了,容秋堂见彩毬翻飞,离毬门触手可及,他毕竟年轻,一时心动,俯身捞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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