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桥遥遥故山辞(187)
晋柔点点头,跟上柏舟的脚步。
“不然你们先去对面的面条摊坐一会吧,走了许久的路也累了,我自己来排就行。”柏舟忽而想起了大家这一路上都是步行,大抵都筋疲力竭了。她是兴奋得很,没觉得累,竟也忘记照顾其他人的感受了。
“我陪你吧。”裴疏道。
晋柔和宫亦钦本想推辞,同柏舟一起等,但看裴疏要陪她,他们也不好在旁边碍事,还是懂事的在对面等着他们。
柏舟踮着脚尖望着还有多少个人才到自己。
不时有人朝前挤,裴疏就站着柏舟身后,替她挡住,柏舟这才安稳得站着。
晋柔看着他们的身影,失神地笑着。她多希望,她也可以这样同宫亦钦站在一起。
“你笑什么?”宫亦钦第一次主动同她说话。自晋柔见到他开始,他们就只是按照礼数交谈,从没有其他的语言。
晋柔忽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又惊又喜。
“没,没什么。”晋柔低下头去,心里说不出的欣喜,脸颊也悄悄爬上了红晕。
“你笑起来很好看。”宫亦钦夸赞道。
“我之前难道没有笑过嘛?”晋柔疑惑道。今日并非她第一次笑,他却在今日说她的笑容好看。
“从前的笑并非发自内心,自然不美。”宫亦钦直言道。他直到今日才见到晋柔由心而生的欣喜。从前她的笑容,虽然大方得体,却少了情感。
晋柔笑了笑。他果然能一眼看穿自己。这是这样伪装着自己的她,还不想那么快袒露自己的所有。
“其实我在商国时,就曾听说过你。”宫亦钦同她攀谈起来。
晋柔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期待着与他这般自然的交谈已久,如今真的实现了,却反而不知怎么开口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冷漠了,若是说多了,他又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聒噪了?晋柔不断在心里想着。
她只是抬头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宫亦钦却欲言又止。
“西丘最美丽的女子,自然是天下皆知。”他淡淡地说道。
最美丽又如何,在你的口中也不过是虚无的头衔罢了。
晋柔在心里笑话着自己。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宫亦钦心里,晋柔不仅仅是西丘最美丽的女子,而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放在心里喜欢的女子。她也许不知道,他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便对她生出了感情。
宫亦钦儿时曾在外出的路上遇刺,小小的孩童与侍卫走散了。那时正好途径西丘。
那时西丘王宫的掌事姑姑外出采买,同时也在宫外为宫里的皇子公主找合适的伴读。宫亦钦在东商颇负盛名,天下尽知东商国的皇子之中有一神童。宫亦钦虽然当时只是个孩子,又饥肠辘辘,却站在大街上与那贩卖书画的儒生争辩。他详细地指出那儒生字画的不妥。惹得那儒生面红耳赤,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
掌事的姑姑看他小小年纪学识却不浅,便上前问他是哪户人家的孩子,想让他进宫为皇子公主们伴读。
宫亦钦当时流落他国,他虽年纪不大,却知道在其他国家,他这皇子的身份便算不得数了。说不定还会有人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而对他有所图谋。所以他一路流浪到丘国,也不曾透露自己的身份。一来,他等着父王派人来接他,二来他也好保护自己。
记得那时他已经几天没吃饭了,脸上也脏兮兮的,听说那女人是西丘的宫女,又肯给他住所和吃食,他便跟着她进了宫。
可那时在学堂里,晋柔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他几面罢了。她大概不知道,那个在角落里的书童,日后竟会让她如此动心。
那时她第一次对他有印象是在学堂里,先生有个地方讲得不妥。晋柔其实发现了,只是先生脾气向来古怪,若是听到旁人说他的错处,他必会恼羞成怒,说不准还会罚人抄书呢。
晋柔忍住没说。但宫亦钦却直直地站出来,一点也不委婉地指出先生的错处。
晋柔从未见先生如此动怒。晋柔与几位皇子公主,都是王室,即使平日功课不用功,或是惹先生生气了,他都不敢过多责罚,连抄书这样的惩罚,即使让会写字的内侍代劳,他也不敢置喙。如今宫亦钦不过小小的伴读,竟然道出自己的不足,他必然怒火中烧。正好也将平日里教皇子公主那股憋着的气撒一撒。
不出晋柔所料,先生以宫亦钦不好好陪同皇子公主们读书,反而出言忤逆师长,误导皇子公主为由,罚他跪在学堂中,一日不许吃饭。
宫亦钦从小也是商君的宝贝,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可就在他摇摇欲坠,快要晕倒之时,晋柔偷偷来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