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桥遥遥故山辞(117)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裘氅,伸手拉紧了一点,好让她自己不那么冷。
“阿云,进屋吧,外面凉。”陆遥山看着她,轻柔地说道。
“遥山,快到冬天了。”洛云禾抬头看着夜幕,今晚的夜空看不见星星,一片漆黑。
陆遥山无言。是啊,快入冬了。他从前很喜欢冬天,帝京的每个冬天都会有一场大雪,他喜欢冬天,因为儿时他的爹娘都会带他堆雪人,爹娘离开之后,每年的冬季师父都不会让他练功,他可以偷得几日清闲,然后就是现在,他是在帝京落第一场雪时遇见洛云禾的。只是如今,等到下一场雪到来的时候,洛云禾便会离开了。
“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洛云禾失魂地笑了笑,她掩着闪烁的眼眶,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其实想说,我们没有以后了。
她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只是一年光景,她的心却被装得满满的,她不想割舍下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她此生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陆遥山安静地看着她,他看得见她眼里藏着的泪,他知道她真正想说的话。所以时至今日,都不过是早就注定好的结局。他们都心甘情愿地跳进这个命运里,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困在里面。
洛云禾忽然释然了,随着那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滑落下来,她轻轻为自己擦掉泪珠滑落过的痕迹,对陆遥山笑了笑,道:“进去吧。”
屋内正是乔牧与林喻慈在下棋。
这几日乔牧常常下床走动,不知是真的有所好转还是为了让林喻慈放心。他总不愿好好休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除了不会去练剑,每日都和从前那样。只是他的剑,他再没有碰过,只是那把剑是被林喻慈偷偷收着。
林喻慈笑盈盈地和乔牧下棋,有时被乔牧的落子难住了,一时想不到破解的办法,便会低头咬着手指皱着眉头思考。实在想不到了,便抬头看看乔牧,用她恳求的眼神望着乔牧,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点提示。乔牧往往气淡神闲地看着林喻慈苦思冥想不得解,待她向自己求助了,他便微微动一动眼神,给她一点提示。林喻慈很聪明也很懂他,经他提示,很快便想到下在哪里,每每落子时总会欣喜的下。
洛云禾进屋看见这样的他们,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这么多日,好像都是这样。她渐渐有些恍惚,是不是曾经那些撕心裂肺的疼,都是一场梦。梦里太疼了,所以现在梦醒了,一切才都这般美好。
乔牧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所有人。只是他不知道,这里的所有人,只有林喻慈还清楚地感知着那份她倾尽一生守护的孤注一掷的感情给她带来的痛。
只是她也骗着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喻慈你又耍赖,这棋大多是乔牧指导你下的,你怎的算赢了?”洛云禾打趣道。
林喻慈努努嘴,道:“那阿牧你说,你有没有故意输给我。”
乔牧微微笑了笑,道:“我看着倒像是你让我了。”
林喻慈心满意足的笑开了,有些得意地道:“看吧,阿牧都这样说了。”
洛云禾无奈地笑了笑。道:“他是帮你的,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
乔牧看着洛云禾,她还像从前那般笑着,那就够了。他想着,低头笑了笑。
“再来再来。”林喻慈转头又开始摆弄棋盘。
洛云禾便端来些点心,坐在林喻慈旁边,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指导着林喻慈下棋。有时着急告诉林喻慈,她掉进乔牧的陷阱里了,但嘴巴里又被塞满了吃的,实在不好说话,便急的直哼哼。林喻慈此时也发现自己上当了,也正着急地想着如何挽救,顾不得洛云禾着急,认真地盯着棋盘看。
陆遥山在一旁喝着茶,笑着看着这一切。他庆幸还有可以拥有这样的日子,他更珍惜这样的时光。这一刻他想要抛掉所有不快乐的事情,他只想静静地留在这个短暂的梦里。
夜深了,阵阵凉风袭来,渐渐地大家都有了些许困意,便各自回房休息。
只是那个短暂的梦终究没能到天亮,夜深人静的时候,锥心刺骨的痛还是那样无预兆的袭来,侵蚀着林喻慈全身,她一闭眼就都是乔牧笑着温柔地与自己说话时的情形。他越是那样温柔,她便越是悲伤。可是她不能哭,她不能让人发现她心里的秘密,那个远比从前偷偷喜欢乔牧的那个秘密更加沉重的事。她不能流露出一点点异样,明天天一亮,她便要和从前一样,笑着面对每一个人,尽力掩饰内心的悲痛。面对这样的日子,她曾几度崩溃不已,只是每每想到乔牧对她流露出的温柔,她便强撑着自己。她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对乔牧最好的结局,只有这样,才是对林喻慈自己最好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