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196)

作者:宸羽

“后来我到底把身子骨熬坏了,就再也不能过阴,我是不希望明明连我这条路也学了去。”丰亭说。

戚然想起简黎明提过,丰师傅的身体是那时为了逃避疯婶给他的打击,在醴城硬生生拖坏的,只是到底伤了哪里,简黎明没说,他至今也不清楚。

丰亭踱回客厅,坐进沙发:“算命这本事,本身就耗寿命,替人看一次事儿,折的是我们自己的福。”

那会儿刚学成的时候,他问过自己的师父,要是在醴城待久了,误了回程的时机会怎样。

会断胳膊短腿吗?会失明耳聋吗?会神志失常吗?

师父说都不会,他就认为没什么大不了,更放开了胆子瞎胡闹,直到某天,他怎么也摸不出自己八字后面的脉络时,才知道自己逆天而行的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丰亭:“所以啊,当不当得了过阴人这都无所谓,但若是没了福寿,可怜的就不止明明他一个人了。”

“这么说,您是自己算出了自己会来?”戚然问。

“只是能知道个大致的时间。”丰亭说,“做我们这行的眼睛要长在心上,三分算,七分想,其实你们来问的许多问题,答案就写在你们脸上。”

戚然不懂,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丰亭笑了笑,取了个杯子往里放茶:“你们还阳来找我那晚不就是吗?”

那天的丰师傅很反常,问什么都不太方便说的样子,戚然至今记忆犹新。

他还记得周楷之过后给他的分析,说什么丰师傅暗知天机,不能随意泄露,搞得他半真半假地信了。

“他没说错,有些东西是不能由我们亲口说的,但这些不是天机。”丰亭碰了碰壶身,泡了第一泡茶,“而是人事。”

戚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恨周楷之没在这,没人给他解释,以他这学识水平还有点跟不上丰师傅的思路。

“什么意思啊?哎您老人家别老卖关子。”戚然懊恼道。

丰亭看了他一眼,问他最近刁小雨有没有给他烧信。

他这才想起来,上次小雨给他写信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到今天已经有快四个月了。

“那看来你还不知道呢。”丰亭说,“白氏生了个男孩,现在已经满月了。”

“哦。”戚然眨眨眼。

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在听别人家的故事。

这时丰亭又开了口:“但是她在生产的时候受了刺激,产中惊厥导致大出血,人虽救过来了,但染上了癔症,隔三差五就会发病。”

戚然忽然狠狠打了个哆嗦。

生产,刺激,大出血,癔症……

这些词像是带着弹簧粘在他身上,金属的回响震得他头脑发蒙,怔在当场。

“什么……刺激?”他喉咙发干。

丰亭喝了口茶:“她临盆那天,是王屠户媳妇帮她接的生。”

那天,老板娘又一次来给白氏送肉,白氏照常跟在旁边,突然发觉湿了裤子,她以为是漏尿,正想回屋换一身,肚子就疼上了。

于是老板娘就给她扶到了床上,老板娘生过产,有些经验,立马给白氏脱了裤子,正要盖上时,她瞥见那黑乎乎的腿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她又朝白氏的手腕看去,那个她曾经夸赞过的镯子正套在上面,随着主人的动作滚来滚去。

镯子的小票还压在她的床头,那天她无意间在丈夫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了它,她凭直觉搜了搜镯子的照片,很快就在白氏这见到了实物。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就这么钻了出来。

她探了探白氏的口风,可白氏却遮遮掩掩的,好像在拿她当傻子。

到底谁傻啊?老公都进监狱了,自己还跟没事人似的在这吃肉呢。

牛肉汤店鱼龙混杂,每天小道消息满天飞,外面都传戚大壮并不是进城去打工,而是因为杀死了戚然,被抓去坐了牢。连带着还有许久不见的魏瘸子,有人在回村的大巴车上亲眼见到他被警察戴上了铐子。

眼前的婆娘疼得满头大汗,祈求着去帮她找个接生婆,老板娘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狞笑着说要亲自给白氏接生。

那天的戚家小院鬼嚎连天,白氏熬光了力气,孩子还没露头。

老板娘给她喂了水,细声在耳边给她加油打气。

她说,你忍一忍,孩子落了地,他爹在牢里也能安心。

戚然虽然死了,但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转世,他这是又回来孝敬你们了。

什么?你不知道?戚然死了呀,被你的老公戚大壮亲手杀死了。

戚大壮也根本没去打什么工,而是被抓走蹲大狱了,警察不是都来了吗?

别哭,你得生下来,看看这孩子到底像你,还是像我家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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