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156)
戚然和周楷之垂着脑袋不作声,卧室里的简黎明浑身咯噔一下,往门后缩了缩。
当他给这两人送回阳间后,这事儿就被师父发现了,这两天他一直被师父锁在屋里关禁闭。眼瞅着师父气消了大半,这两个玩意儿竟然跑家来了,是嫌他简黎明活得还不够短是吧?
“谁出的主意?”丰师傅黑着脸,头上和热水壶里的热水一样冒着烟。
戚然抬了抬眼,承认道:“我。”
“我就知道是你!”
丰师傅一声暴呵,给屋里屋外三个人都吓一哆嗦,戚然被长辈指着鼻子骂“你小子从小就鬼点子多”,又骂“谁都禁不住你忽悠”,他也没回一句嘴,完全没了刚才和老板娘吵架的气势。
如此正经的场合,周楷之却狠狠掐着自己大腿,因为他有点想笑。
按理说曲遨这个当兵的身子应该经常挨骂,听见训话应该自动严肃,可没办法,戚然乖乖挨骂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他嘴角克制不住地想往上翘。
估计薛思逸也没有过这么听话的时候,才会让他蠢蠢欲动。
再一来,现在的他和戚然有点像在学校调皮捣蛋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坏学生,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怎料他的偷笑全被丰师傅看在眼里,点了他的名字。
“周老师,你还笑得出来?”丰师傅叫他的尊称,让周楷之微微愣住。
他们仅仅有过一次照面,就是他来劝简黎明不要辍学那次,那时候丰师傅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本来挺严肃,结果丰师傅一提到笑,戚然那边也没憋住噗嗤一声,还偏头看了周楷之一眼,真真就像两个管不了的孩子。
这时简黎明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师父,他俩没皮没脸,不能轻饶!”
“有你啥事儿!给我滚进去!”
哄笑声中,丰师傅急头白脸,对着门里屋外三个熊孩子,气得抽掉了脚上的拖鞋。
“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们做这种事就是违背天理,对你们和明明都不好。”训话进行不下去,丰师傅干脆让两人坐到桌边,给两人到上茶,开始推心置腹。
“生死有命,人鬼有别,死人的身子也有它该去的地方,你们这么做就是在使绊,若是耽搁了时辰,别说这两位,就连你们,也想回都回不去了。”
老人语重心长,说到了戚然心坎上,让他愧疚之心愈加浓厚,现在起身就想回去还身体。
“回来。”丰师傅叫住他,“这么晚回去多危险,如果在路上出了事,身体没归原位,就是强行改变原主人的生命轨迹,到时候看判官怎么罚你。”
戚然讪讪,又乖乖伏回桌前。
“晚上就住着吧,别再乱跑惹人眼。”丰师傅以为他们是刚来村,殊不知他们已经去过戚然家和牛肉汤店了。
周楷之把情况一说,丰师傅脸色更差了,他和戚然同时把头藏进茶杯后面,等着下一阵血雨腥风,好在丰师傅只是叹了口气说:“你们想问什么赶紧问,问完赶紧滚,别在这碍我的眼。”
戚然和周楷之对视一眼,厚着脸皮问道:“丰师傅,我们刚才看见白氏……”他稍稍压低了声音,“看见白氏和王屠户……他俩什么关系啊?”
聊到村里的事,丰师傅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样子,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许久才端起来喝上一口。
“你们不是看见了?”丰师傅说,“还问我做什么?”
这话就是在变相肯定,戚然和周楷之都听明白了,又追问道:“那白氏怀的是王屠户的孩子?”
丰师傅微微皱眉:“问点有用的问题,否则别怪我撵你们出去。”
戚然愣住,丰师傅的回答总在避重就轻,答案听起来像是敷衍了事,但细一琢磨又有弦外之意。
他望向周楷之,周楷之稍稍思忖,问道:“他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丰师傅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斟满了水,盖上杯盖前,他摸到杯盖的边缘有个细小的豁口,拿起来离远瞧了瞧,把杯盖重新放回桌面,将那个豁口对准了周楷之。
这什么意思?
戚然一头雾水,周楷之想了想,给了戚然一个答案:“我死的那年。”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三人听真切,戚然注意到丰师傅在听到周楷之的答案后没什么表情,只顾着吹他自己的茶水,末了问他们一句“还有吗”,似是非常满意眼前的猜客。
戚然不知怎么突然懂了,丰师傅是不敢说太多。
不论是顾忌还是禁忌,他有他的难言之隐,但作为长辈,他还是心疼着自己和周楷之,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将答案传递出来。
戚然忽然有点感动,脑子也跟着转了个弯,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被他毫无预兆地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