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117)
“别怕,是我。”
黎簌把手从脸上缓缓放下,看向门口。
靳睿就站在门边,月色拓了他的影子落在地板上,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的声音是温柔的。
他说:“黎簌,闭眼。”
黎簌就听从地闭上眼睛。
不是那种对黎丽时的表面顺从,是从心里放下一切防备、真正安心地顺从。
闭着眼,感觉到灯被点亮,隔着眼睑,都能看到一层暖的橘红色。
过了几秒,她听见靳睿笑着说:“睁眼啊,傻了么?”
黎簌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
靳睿穿了件短款皮衣,里面是白色衬衫,站在她面前,轻轻对她笑。
家属楼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些各家各户的生活杂音隐约传来,楼前白杨还未落光叶子,叶片随风沙沙作响,偶尔几声犬吠,伴随着主人的呵斥。
靳睿就站在这一切她熟悉的场景中。
他看上去比过去成熟不少,连嗓音都好像比高中时沉稳一些,眉眼却比那时候更温柔。
靳睿的语气很轻松,像是故意在逗她开心,“嘶”了一声才说:“好像有点寒酸,应该弄个红色条幅,用胶带贴上‘欢迎回归’,要不,明天给你做一个?”
黎簌眼眶酸涩:“不用了吧......”
也是打开灯黎簌才发现,这间房子应该时常有人打扫,桌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沿用了姥爷的旧习惯,电视机不看的时候,上面罩着老式钩花帘布。
“这边没有什么可喝的。”
靳睿扫视一圈,“不知道你回来,水没开通,只留了电。去我家坐坐?”
黎簌跟着靳睿出门,看他关好灯,也关好门。
然后他从皮衣口袋里,掏出钥匙。
黄色的尼龙带子,还有大眼睛的黄头发水兵月,那是她硬要送给他的钥匙扣,他还在继续用。
开门时,靳睿皮衣衣袖里露出他戴在腕间的手表,黎簌眨了眨眼睛。
是那块他摔碎过表链的手表?
之前一直在她那儿,也许房子被靳睿买下来之后,他找到又戴上了。
可是她用502粘好的痕迹不见了。
也许他已经换过表链了,当年她粘得确实不好。
黎簌也是前两年才知道,他那块手表是很有名的品牌,和送给她的那条红色四叶草项链一样,都算是奢侈品。
而且那个表链,是可以去店里花钱维修,直接拆下坏损的陶瓷段,换上新的。
那么贵的手表,用502粘确实太寒酸了。
也难怪他换掉。
靳睿推开门,扭头看见黎簌把目光落在他手腕上:“请进?”
黎簌跟着靳睿进屋,玄关里小羽阿姨的照片,照片旁还放着她当年买的小天使摆件。
她在心里轻轻和小羽阿姨说,小羽阿姨,我回来了。
这么多年不在泠城,泠城发生了不少变化,连“野鸳鸯广场”都变成了一片建筑风格时髦的商圈。
可靳睿家、还有隔壁的她家,都好像被时光给遗漏了一样,和当年几乎没什么区别。
黎簌坐在沙发里,看着靳睿站在厨房里煮冰糖橘皮水。
等着橘皮水煮开的时候,靳睿走出来,把剥开的橘子吃了一瓣,剩下的,他递到黎簌面前:“吃么?”
见到楚一涵和赵兴旺时,黎簌心里是诧异惊喜的。
他们对她的维护、对她无条件的信任让她感动,让她想哭。
可见到靳睿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归巢的倦鸟,这么多年的疲惫,都压下来,终于不用再扑腾着翅膀使劲儿飞了。
也许她可以稍微停下来,歇一歇。
17岁时,她就觉得“靳睿真好”。
现在她马上要23岁了,依然觉得,“靳睿真好”。
黎簌几近温柔地这样想着,把橘子放进嘴里,然后“靳睿真好”在脑海里消失了。
这橘子不止酸,还发苦,又酸又苦的味道直冲天灵感,简直要命。
黎簌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靳睿?!”
靳睿先是很克制地笑了两声,随后拧了瓶矿泉水丢过来给她,看她灌了好几口矿泉水的“迫不及待”的样子,他开始大笑,笑得扶住额头。
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黎簌气爆了:“你有病吧?”
“我的,我错了。”
靳睿去厨房关掉了沸腾的热水壶,把冰糖水倒进装了橘皮的被子里,端过来给黎簌,“看你太安静,以为跟我见外呢,逗逗你。”
黎簌盯着杯子里的橘皮,忽然说:“我妈妈和我说,你出国了,她说所有老师都知道,你有出国的计划。”
“有啊。”
靳睿坐进她身旁的沙发里,侧着身子看她,“我回泠城时就一直打算出国,但后来不是遇见你了么,你像个搞传销的似的,天天给我洗脑说帝都好,我就不想出国了,不是得追随你么。怎么,你妈说的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