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落日,也是朝阳(124)

作者:继西野

章家明也才想起这茬儿:“可能被张哥停在别处了,他最近医院饭店和家里几头跑,我让他用着了,方便一点。”

安安点点头,又继续走路。

“安安”,章家明停了脚步,拉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摩挲着,“今天,害怕了吧。”

“嗯”,安安轻轻点着头。

“当时我是看靠近门口的火势没有里面重,想着把衣服都打湿了进去,应该有机会到柜台拿出钱来。”

“怎么不重了,你没看到当时烧成什么样了吗?根本进不去,进去也……”安安抬眼,有点急,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对不起,我错了”,他握紧了她的手。

“不用道歉,我就是有点……害怕。”看他认真的样子,她有点不忍心,“我知道你是想帮张哥。”

“嗯,最近在他店里帮忙,感觉他一下老了不少。和我说,不知道媳妇儿能不能闯过这关,家里的积蓄这两次住院花了不少,这次手术的钱还从亲戚那凑了一些。这下,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也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第一次一路无话地走回了学校。

“一会儿干嘛?”他在宿舍楼底下问她。

“就在宿舍待着吧”,她有点无力。

“嗯,别再想张记的事儿了”,他说,“我一会儿想回趟顺城,明天下午回来。”

“怎么突然想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安安这会儿特别不想让他离开。

他见她反常地在学校里就抓着他的袖口,一脸紧张:“要么你和我一起?”

安安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带上书”,楼梯口分开时,他在身后嘱咐。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赶了傍晚的火车,晚上快十点才到了五爷爷家。

第二天上午,章家明去了武馆,留了安安在五爷爷家里做功课。五爷爷家还是老样子,小而陈旧,但却让安安莫名就有家的感觉,一个人待着也很安稳,真的定下心来把周末要做的卷子都做好了,还背了计划这两天要背掉的历史和政治。

下午回学校的火车上,人不是很多。安安对顺城和县城间往来的火车早就不陌生了,只是春天里还是第一次坐,和他一起,这回也是第一次。

四个人的座位上,只坐了他们两个,面对面聊着天。绿皮火车依然是站站停,汽笛声鸣响在春日的山谷和村庄之间。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把时光无限拉长,一切都慢了下来。车外有远山,绿意时浓时淡,山谷里还没有太多的花,近处的铁轨旁倒是时常有黄色的野花,一簇簇的,开得正艳。杨树、柳树的枝条四下延展,递送着浓浓春意。

路过一片田野,有群孩子在空阔的田地里撒欢,你追我赶。盈盈笑语,似乎就响在耳边。简单的世界里,他们撒了野地狂奔,天高地阔,似乎跑多快都跑不到世界的尽头,所以脚下像生了风,只是一直向前跑,摔倒了也不知道疼,爬起来继续一路踏风狂奔。

窗外的美好,让安安依然有些愁闷的情绪淡去了很多。

章家明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想什么呢?”

她接过橘子:“刚才那些孩子真开心。”吃了一口,问他:“你这次回来是有事儿吧,办好了吗?”

“嗯”,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瞒她,“一是张记着火,突然有点担心武馆,想回来看看”,他说着话拿出一张银行卡,“二是,拿了这个,之前放在五爷爷那,里面的钱想先拿给张哥应应急,只是饭店还好说,可她媳妇儿的手术再不做,恐怕就……”他没说完,但安安知道他的意思。

“那你怎么办?”她问。

“我怎么都好说,或者留点生活费也可以。”

安安有点难过,眼里不争气地有了泪意。生活对他好像太沉重了,他本应像刚才那些田里的孩子一样,在这个轻松的世界上任意驰骋,撒欢狂奔。就像学校里绝大多数男孩子一样,他们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十六七岁的年纪里只有肆意和张狂。可他不是,他隐忍、他克制、他被不适宜的生活感层层包裹,总是诸多挂碍。父母尚在,却偏偏没有一个家,没人为他披荆斩棘,基本的关心也给得艰难又或者带着条件,甚至没有起码的关注。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境况下,他却依然保留着那颗干净、善意的心,周身游走着温暖,那是花了多少气力才留住的呢?

想到这些,她就透不过气。眼泪打湿了眼眶,珠子般滚落。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把她眼泪一点点擦掉,声音和手上动作一样温柔:“怎么了?没你想的那么糟。别哭了,你一哭,我就慌。”

安安抽了抽鼻子,不想陷进这种情绪里。她想起第一次在食堂看见他笑的样子,像夏日的太阳,明晃晃的。她也想像他一样,纵使生活些许沉重,依然不疾不缓、不怨不艾,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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