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日(无限)(132)

作者:我沉山海

他脖子上好多针孔,还留着一圈用力到留下了淤青的手印,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司轻很难接受这一切。

他无法接受黎放这一个月里一直在被打被掐着脖子虐待,他怀着一丝根本不存在的希望问警察,那是他死后那些人还气不过,所以打了他吗?

警察说不是,人死后细胞都死掉了,留不下伤痕的。

警察拍了拍他,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上了新闻头条,那伙非法组织被连锅端了,连带着放贷给黎放他妈的高利贷也一起。司轻后来鼓起勇气去看专访,才看到黎放他妈说,当时是法院判决下来,她没有那么多钱,便去借了高利贷,结果利滚利这么多年,怎么也还不清,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无期徒刑,直到司轻二十六岁的今天也没出来。

有很多人心疼黎放,缅怀过他,但他再也回不来了。

司轻有好几次早上醒来都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但很快又能清醒过来,知道黎放真的不在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还是习惯买两人份的水,门口卖红薯的大姨也好长一段时间都习惯性地递给他两个,连食堂大妈都习惯性地递给他两双筷子。

真的是好长一段时间,司轻都得很无奈地提醒别人,我一个人啦。

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他,总跟你一起的那个呢?

司轻想了想,说,他去别人家当小孩了,以后不用再起早贪黑地给他妈做饭了。

司轻又路过了很多次他们毕业的小学。他十指握住栏杆,顺着缝隙往里看,透过生死的牢看过往。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黎放拉着他的手,说司轻,我们以后能不能一起住?

他说我以后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可是我以后要结婚的呀,你也肯定要结婚的。”司轻说,“到时候怎么办呢?”

“……我知道,可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黎放撇了撇嘴,失落地低下眉眼,又很不肯服输、很不甘心、很不高兴地倔倔嘟囔:“我就是想跟你住一起,我不想结婚,我就想跟你住一起。”

这一幕落进司轻眼底,他听到夏风在哗啦啦响。

他喉结动了动。

“那,”他鬼使神差地说,“那我也不结婚了,咱俩谁都不结婚,以后一起住。”

黎放眼睛里亮起了光。

他们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那时候小,只顾着说傻里傻气的话,说隐晦得自己都没发现的告白和誓言。

这一切本该交给时间顺其自然,但时间背叛了他们。

晚风吹过去,学校里的小孩嬉笑着闹。司轻的头发被吹起来了几缕,乱了发型。

司轻总是爱来这所他和黎放毕业的小学,隔着栏杆看里面的人,里面的花,里面的草和里面的光。几年里,小学的设施几度翻新,渐渐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了,但路边的野花仍然爱开得像雏菊,和他小时候第一次摘下来送给黎放是一样。

岁月年年积累下来,醒悟是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时候。司轻一年年忘不掉黎放,别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时他总是想起黎放,于是这之后的一天里,他看到迎风摇曳的白色野花,终于明白他小时候和黎放无意约好的是他的一生,是小孩儿没有概念的爱意,是没来得及意识到就散成风的他自己。

他是喜欢他的小竹马的。

可是一切都已晚了。

后来司轻长大了些,有天突然说起黎放的事,周妈就跟他叹气,说她当年没敢跟他说,警察说黎放身上能取走的器官全都被取走了,做完手术就被丢在了尸体堆里,伤口都没有给缝合,眼睛还瞪着,是救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法医实在看不过眼,给缝补上了。

周妈说这些的时候司轻十九岁了,正要出国。听到这些的时候他意外的很平静,只是两眼眼睫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跟着转瞬即逝,魔术师终究还是在某一个瞬间没藏住心绪。

“是这样啊,”他说,“我猜到了,你那天眼睛都肿了。”

“是吗,你也差不多吧?”

司轻没有说话。

他看着火炉里的火,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

他那天见到的黎放,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黎放很怕疼的。”司轻说,“小时候我练魔术,有时候伤到手,他摸我手上的口子和创口贴,问我疼不疼。我说没事,我不怕疼。”

“他说他怕,他说他切菜切到手指痛死了,看着我的手就疼。他确实怕疼,小时候手上划个口子都皱眉皱好久。他不会哭,但是总吸凉气。后来我就习惯给他买创口贴,买好多好多,给他之后,我也总在兜里揣一盒,我怕他疼的时候没有创口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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