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69)
他话尾轻轻落地,像根细针般不由分说地朝花辞扎了过去。
花辞很看不惯他的样子,道:“晏非,承认自己的情感是件太难的事,还是你觉得真情实感很丢脸?我不太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能在大半夜花上一两个小时给我买包泡脚片,周全至此的晏非绝不该这样。”
晏非低垂着眼睑,咬着唇忽然就笑开了,他道:“你让魄偶多熬一份粥。”
这是愿意和花辞聊会儿天的意思了,花辞不知道该不该说声荣幸。她跟着晏非到了书房,晏非对书房的气味过分敏感了,他站在门口轻轻地嗅了回,道:“你下午进来过?”
“是。”花辞道,“我想进来找份报告,没有见到。”
晏非不以为意,道:“只要不动锁上的柜子,其他的地方你随意翻。”
花辞摇了摇头,道:“算了,这是你的世界,我不想要来打扰你。”
“嗯?”
花辞道:“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吧。”
晏非道:“这幢房子都是我的。”
花辞道“我知道,但是这里面很民国,无论是沙发,茶几,地暖还是留声机。我想,任何一个人享受过现代生活便利的人,都不会愿意放弃手机里的音乐APP去用麻烦的留声机,更何况,这种胶片应该差不多也停产了。晏非,你究竟是在作茧自缚还是在怀念过去?”
晏非道:“两者有区别吗?”
花辞道:“这多好,我吓死了,你老是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游离在尘世之外,下一刻能剃发出家的。”
晏非忍俊不禁:“你这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花辞顿了会儿,才道:“你都费了老大劲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这么麻烦了,亲人出了事和旁人说句‘我好难过’应该更容易些吧。”
晏非愣住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良久都没有回答花辞的话。就在花辞隐隐担心晏非是不想理她了,才听晏非说道:“我没有什么难过的,不晴走了,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孤独。”
“什么?”
“在你出现之前,我的生活一成不变,只有沈伯琅和不晴,在之前我和你说他们是我的家人,并不是假话。符减把不晴要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日子很长,偶尔换一换生活方式也是不错的,但现在,不晴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能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沈伯琅了,我突然开始不适应我生活的一半倾塌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那块塌了地方补回去。”晏非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才用很确定的语气道,“但是我没有悲伤。”
花辞在晏非的身边坐下,晏非便把脸转了过去看她,他的脸庞清秀文气,眉眼间藏着浓浓的书卷气,这样的眉眼专注起来是要命的,花辞不由地在心里夸了声,真占老天爷便宜得了这副好皮囊。
晏非又道:“我今天下午和沈伯琅说的是真心话,只是话说的不大好听而已。”
花辞道:“晏非,你的日子还很长,应该试着换一换生活方式了,就像当初你让不晴做的那样,你也该尝试着踏出这书房。”
晏非笑了笑,道:“算了吧。”
花辞起身,她走到窗边,问:“介意我把窗帘拉开吗?算了,你不同意我也要把窗帘打开,这个书房需要点阳光照着。”
晏非无奈地道:“我天天都晒太阳,并不讨厌阳光。”
“我只是让你透个气而已,”花辞打开百叶窗,她往外眺望去,在这半山腰的小别墅所能见到的都是绿植,再往远处眺看,城市在那一端,像是一座孤岛,被公路隔开,她终于明白了,“生活在这种地方,你不抑郁才怪。”
她从窗户边回到了沙发,用半命令的语气,道:“你起来我们今天到城里去。”
晏非道:“我去过城里。”
“我知道你去过城里,但你也仅仅只是‘去过’,”花辞半是指责,道,“首先,我要你把这身衣服脱下来。”
晏非还没有反应过来,花辞就跑到楼下的餐厅里去找了符减,向他借休闲的衣服,符减不愧是北平来的少爷,衣服很齐全,连大白T恤黑色大裤衩都有,花辞沉吟了好一会儿,觉得晏非这般精致的人应当接受不了风格如此跳跃,便中规中矩地挑了一套运动服,逼着让晏非换上。
晏非捧着衣服很不知所措,他想要谢绝花辞的好意,告诉花辞这根本是没有必要的样子,但是他却说不出口,尤其是看到符减倚在门口,用口型在笑他,晏非便更加不愿说了,只能一声不吭地回了房屋换服装。
符减和不晴打趣:“你倒是对晏非上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