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起了。

39、【三十九】

首先亮起的是一盏打在舞台中央的射灯，照出圆中心上的男生。

唐文洛眯眼一看，那正是钟家的小儿子。

他低着头，身穿校服，但原本雪白的上衣被溅了一道道暗红色，似乎是血。

眼看着鬼器出现，他却只能握紧拳头，僵直地坐着。

九秋与九扬的反应不比他好多少，状似冷静，唐文沅却看穿了他们都选择了冷眼旁观，放弃了一切力挽狂澜的机会。

什么大局，他一概不知，只能挣脱被抓住的手，站起来，竭尽全力大喊：“快走，快走呀！这里有危险！”

他张大着嘴，喊得青筋暴露，但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疯子，指着他窃窃私语，甚至有几个人站起来勒令他马上离场，再闹事的话就揍他一顿。

他的脸又红又热，低头看了唐文洛一眼，依然是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他还能依仗什么？难道他也要跟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使上全身的力气，喊道：“有恐袭，快走啊！”

活像个歇斯底里的患者，但无疑“恐袭”二字正中了人们心中的惊恐。

再看看舞台，那男生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诡异极了周遭突然静默了来。

下一刻，男生伸开双手，灯全亮了，尖叫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舞台上方吊着三圈人，都是刚才的表演者。他们垂着头，没有动弹。

底下的观众乱成一团——啪嗒——男生打了两个响指，入口和出口处冲出十来个手持步枪的人。

他们举起枪，“砰”的一声，打在那些被吊着的人的头上。

接着灯又暗了，男生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些人在黑暗中焚烧起来，灿烂极了，又有点点火光掉下来，像一场盛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啊！！！救命啊！！！”

“恐袭、恐袭、快走啊！！！”

这就是鬼三子所安排的表演，而今晚的人都注定要陪葬。

人们互相推撞着，但掉下来的火光已经烧起了地面，偏偏入口和出口又被关上。

他们只能呐喊着，哭喊着，眼睁睁看着火烧起了一个人，马上就要烧到他们了。

唐文洛强行拉着唐文沅，与九扬和九秋退到一个空处。

九扬不忍看这人间炼狱，闭上了眼，然后划开虚空，拉着他们出去了。

他们站在马戏城外，红着眼睛，都不发一言。

唐文沅满脸是泪，无力地摔坐在地上，质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们？”

他一拳打在地上，然后愤然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

唐文洛连忙拦住他的腰，令道：“白虎黑猫给我出来，把文沅拦着！”

白白和喵喵现出人形了，是两个少年。

刚才的局面他们都看见了，但他们都分不清对错，只知道不能让唐文沅犯险。

当唐文洛将唐文沅推到地上后，他们便使劲地按着他的手脚。

九秋别过脸去，低声跟九扬说：“哥哥，我们回去吧。”

浓烟自马戏城里涌出，把九扬的眼熏得更红，又干又涩的。

如果现在能流出眼泪，哪怕只有一滴，也能缓解他的苦涩。可是没有，他的眼泪在堆满了万骨的妖界里已经流过了。

他冷声说：“还不是时候。”

一说完，他就听到唐文沅厉声喝道：“放开我，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们都是我养的！”

这时候，九扬的理智又有点儿崩塌了。

他们都能埋没自己的良心，却没有想过唐文沅，他那么善良人啊，竟要眼睁睁看着一场大火烧死所有无辜的人，而自己毫无作为。

九扬啊九扬，他就是你等待了五百年的贾道士，他是你最爱的人啊，你却如此残害他一颗良心，要他这辈子都愧疚不安。

你对得住他吗？

你不怕他恨你吗？

于是他有点儿动摇了。

唐文洛吼道：“你冷静，冷静！就算你阻止得了这一次，还是会有下一次，你给我冷静下来！”

“里面全是无辜的人！你看到那小女孩吗？她还那么小……为什么？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制止？起码这一次我们尽力了，救过他们了，不是吗？你看看，你听听，你们的心都他妈是铁造的吗？”唐文沅睁大了眼睛，一股怒火在他体内迸发，迫使他厉喝了一声：“定！”

这一个定字诀可谓是唐文沅二十七年来用过最有力的一次，也比唐文洛的更厉害。

拦着他的白白和喵喵顿时不能动弹，他立刻推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跑了过去。

他一腿踢开门，里面的火已经不能控制。前面火势熊熊，后面的人已经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