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也跟着说：“对，哥哥，你刚过了一关，还是好好休息吧。”

来者正是九扬。此时的他没了五百年前的超脱俊逸，从前亮丽的青丝成了银丝，脸色带黑，整个人枯瘦得剩下骨头，风吹就倒。

也因为踏入修炼后期，他所花费的精力更多，意志必须更集中，所以他的精神看起来更加衰颓，眉宇间尽是疲惫。

然而一想到贾清已经转世，任他再按捺，都定不下心来修炼——

就算是婴儿，他都想见他一眼。

正因如此，前些天他已经几次在失神间被灵力反扑。

但今天，或许是想着早点出关见贾清，竟然咬着牙，就过了一关。

九扬勉强笑道﹕“小蛇，麻烦你了。”

“哥哥。”杜康上前握住九扬冰凉的手，又拍拍胸口说﹕“我待会就去阴间，一定要阎王给我一个答案。”

九扬摇了摇头，“不用，那两个孩子好吗？”

“他们？”杜康明白九扬心里有话，只是不想说，便逗趣地说﹕“他们好得很呢！灵力极高，是个可造之材﹗”

“那就好了。”九扬才松一口气，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一旁的九秋连忙说：“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我知道。”九扬笑道。

忽然一阵混浊的风刮过，窗外的树戛然枯萎。

一直嬉皮笑脸的杜康压抑不住担心，说道：“我设的结界愈来愈弱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冲破。”

“你的结界破了，我就再划一个﹗”九秋恶狠狠地说。

“小秋，你别冲动。”一边的韦知白紧皱着眉说﹕“此处早晚不安全，虽然黑蜘蛛精败走，但他的势力还在，要不是小蛇的结界，我们不可能还留在妖界。过几天我就去人间安排一个地方，好让我们重整旗鼓。”

“知白说得对，我们现在是寡不敌众，不能太过冲动。”九扬的双目突然发出妖冶的光芒，“小秋，这个仇我早晚会报，别急。”

他一个弹指，将那胡作非为的阴风打散，然后回到密室里。

密室里放了两张床，两张均用上等的寒冰所做。

左边那张是他修炼之用的，右边那张则躺卧了一个人。

九扬走到那个人的身边，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一时无话。

床上的其实只是一具肉身。

他容貌身躯依旧，却多年来不曾睁开眼睛。

当年心魔沈烜出手相助九云夫妇，却被欲魔用计陷害，落得同样下场。

他临死之前对九扬说﹕“无论墨之做了什么，都是你辜负他在先，现在则是你们九家欠了我们沈家的。如今他丢下肉身不顾，沈叔叔只希望你能替他守着肉身。”

另一个人就是沈墨之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屈指一算。

二十七年，二十七年后就是他出关之时。

那时他会重新见到贾清和沈墨之。

也是他清算一切的时候！

2、【二】【三】

二十七年过去，人变了，事物也变了。

唯一没有变化的或许就只有中林市四月的天雨蒙蒙吧。

整个四月都下着雨，只有间中两天稍稍有阳光，接下来雨又继续下着。

这时候中林市的人都是低沉的，似乎所有冲劲都跟着雨落得清光。

然而总有人是例外的。

一个年青的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拿着一把格格不入的大红雨伞，站在郊野一座突兀的古旧的饭店前。

所以突兀，这片郊野根本还没有开发，一片荒芜，平日都是阴森森的，而屹立其中的这家饭店大概是上三十年代留下来的遗物。

怪的是，高挂在饭店上的五个大字金灿灿的，像是刚挂上去，诡异得很。

——光明大饭店。

凡是在中林市长大的年青人都应该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这家饭店。

三十年代中林市最有名的就是这家光明大饭店。

什么达官贵人、上流社会、大明星等等都喜欢在这里吃饭摆宴。

不过好景不长，忽然一晚几百个人在饭店里暴毙，听说都是中毒死的，再后来就住不得人了。

雨天阴沉，连带这家饭店都显得阴暗。

但是这个人脸上却挂着比阳光还夺目的笑容。

当然，这样的赞美主要还是看在他俊俏的模样上。

浓厚的眉毛，微弯的笑眼，人们一见他笑，心里就暖了；黑亮的头发削得短薄干净，跟他的个性一样，爽朗近人。

——样子是真的，性格是他对自己的看法。

要是问认识他的人呢？

他说的倒是不假，只是过谦了，何止是爽朗近人呢？

他对饭店呵呵地笑着。

雨下得越来越大，饭店也越阴恻恻，但他却笑得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