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列车+番外(67)
现在,他的微信迟迟没有动静,是不是意味着……
那个人不是他?
闻雪生出一丝侥幸心理。
也许,真的是她看错了?那不过是一个路人,长相有几分相似,恰好也是一副阴森森的表情,所以她就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
焦虑和恐惧都是没用的,反而会在真正的敌人出现之前,将自己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闻雪退出了微信。
旅行才刚开始,她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下,痛痛快快地玩几天。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方寒尽牵着方春生走了出来,陈佳禾跟在他们身后。
闻雪急忙起身。
只扫了一眼,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方寒尽的心情很不好。
她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乘电梯下楼,沿着来时的路走到校门口,一路无言。
气氛沉默得近乎压抑。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陈佳禾轻声说:“学长,不用自责,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未来会怎么样,就交给老天爷决定吧。”
方寒尽轻嗯了一声,说:“这次真的谢谢你。”
“我就帮了点小忙。”陈佳禾唇角微扬,绽开了笑容,“还是谢谢罗教授吧,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你。”
方寒尽的眼神瞬间黯下来。他垂下眼帘,掩住了眼底的落寞情绪。
闻雪牵着方春生,静静站在两人身后。
出租车到了。他们陆续上了车,跟陈佳禾挥手道别。
方寒尽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用力摁了摁眉心。
闻雪看得出来,他很烦躁,而这多半是跟方春生的病情有关。
她小心翼翼地把方春生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春生累不累啊?要不要睡一会儿?”
方春生点了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他的脑袋就垂了下来,窝在她的臂弯里,呼吸变得均匀而缓慢。
回到酒店时,还不到五点,吃晚饭又太早,出去逛逛又来不及,他们只好回房间休息。
闻雪慢慢弯下腰,把已经熟睡的方春生放到床上,脱下他的外套和鞋子,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她坐在床边,单手托腮,凝神看着他的睡颜。
小孩睡着时是最可爱的,哪怕是像方春生这样外貌有些奇怪的孩子,闭上眼睛,嘴唇微张,安安静静地像个小天使。
看了会儿,她将视线转向隔壁床,方寒尽正蹲在地上,将手提包平放在床上。
闻雪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其实,她在上车时就注意到这个手提包了,当时,她以为是送给洛维科夫教授的礼物,所以没有多问。
“春生的病历。”
方寒尽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材料,按顺序在床上依次摆开。
闻雪不禁咋舌:“这么多?”
她走过去,俯下身逐一翻看,最左边那份病历还是手写的,页面已经发黄发卷,落款时间是2011年8月。
闻雪默默推算,那会儿,方春生应该才几个月大,带他去医院的应该是方家父母。
视线继续往右,各种诊断书、CT图、住院单、甚至还有一份病危通知书,时间是2013年年末。
方寒尽见她视线定住,脸色逐渐凝重,便解释道:“唐氏儿抵抗力低,很容易感染各种疾病,那年他还不到三岁,得了肺结核,差点没命。这张病危通知书还是我签的字。”
闻雪心里百味杂陈。
她抬起眸,对上他的眼睛,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方寒尽苦笑了下,继续说:“你之前说过,我对他没有感情,之所以抚养他,是为了报答父母的恩情。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感情这个东西很奇妙,就算是两个陌生人,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就产生了情感的连接。我跟春生的情感连接,也许就是在签下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要对病床上这个小生命负责。
从今往后,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闻雪覆上他的手背,用力捏了捏,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低下头,继续看病历。
粗粗看完后,她忍不住感叹:抚养一个唐氏儿的辛苦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这里有多少份病历,也就意味着方寒尽带方春生跑过多少趟医院,做过多少次检查、治疗、康复训练,经历了多少的艰辛和无奈……
他的生活都被方春生填满了,那他自己呢?他该怎么工作?怎么结识新朋友?怎么谈恋爱?怎么设计和建设未来的人生?
闻雪突然有些伤感。
她想到了自己。归根到底,她跟方寒尽一样,都是被亲情这跟锁链拴住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