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列车+番外(34)
方寒尽弯唇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闻雪看着他的背影,穿过餐车的过道,一直走到吧台旁。
他低下头,对那位俄罗斯姑娘说着什么。
过了会儿,那姑娘扬起下巴,对他粲然一笑,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将怀里的吉他递给了他。
方寒尽坐上了高脚凳,将吉他搁在膝盖上,一双长腿懒散地敞开。
吧台周围很暗,只有顶灯投下一束暖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淡金色。
他低下头,微微弓着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扫——
一串旋律缓缓淌出,同样的琴弦,因为拨弦的力道不同,弹出的声音更显醇厚悠长。
舒缓的前奏结束后,吉他声归于寂静,只余一个男声在浅浅吟唱。
他唱的是俄语,磁性的嗓音,低哑中带点沧桑,伴随着伤感的旋律轻轻哼唱,像一个男人在对爱人的深情倾诉。
隔着几张餐桌,闻雪凝视着他,视线久久不曾挪开。
昏黄灯光下,那个男人孤独的身影,像一幅色彩厚重、充满故事感的油画。
她忽然有些遗憾,出门时没有带上相机。
但是有些东西,是照片留不住的。比如他的低吟浅唱,比如他偶尔投来的一瞥,再比如,她此刻怦怦的心跳声。
这么一想,也就不遗憾了。
这世间真正美好的东西,都如泡沫幻影,稍纵即逝。
见过,便是拥有。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哼。闻雪转过头看着郑启然,有些惊讶:“你也会唱啊?”
“柳拜乐队的歌嘛,俄罗斯男人的最爱。这首歌叫什么来着……”郑启然皱眉想了会儿,猛地一拍脑袋,“哦哦,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轻声呼唤我的名字……闻雪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这歌名满满的文艺范儿,跟这忧伤深沉的曲风挺搭。
“依我看,不止男人喜欢,俄罗斯女人也喜欢得很。”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郑启然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吧台旁,那个俄罗斯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寒尽,眼里是含羞带笑,波光流转。
随着一段轻柔的旋律结束,方寒尽礼貌地鞠了个躬,将吉他还给那个姑娘。
姑娘还在看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方寒尽低头一笑,斜倚着吧台,跟她闲聊了起来。
“有危机感了?”郑启然挑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闻雪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郑启然觉得好笑,荷尔蒙都酿成了陈年老醋,还不承认呢?
他叹了口气,唏嘘道:“俄罗斯姑娘啊,就跟这儿的天气一样。爱你的时候啊,温柔得像夏天的贝加尔湖,眼睛里的柔情蜜意都快溢出来了。不爱了,那眼神就跟西伯利亚的冷风似的,扎得你的心拔凉拔凉的。”
闻雪扭头看着他,眼底有几分探究。
哟,有故事啊?
郑启然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听一个朋友说的……”
闻雪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懂,无中生友嘛。
闻雪单手托腮看着他,一脸纯真地问:“郑大哥,说说‘你朋友’的故事嘛。”
郑启然挠挠鼻头,装傻道:“很久前的事了,我记不清……”
“不要紧,喝点酒就想起来了。”不等郑启然回应,闻雪就招手喊来了列车员,“一瓶伏特加,哦不,一瓶二锅头吧。”
等方寒尽结束闲聊,回到座位时,桌上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郑启然脸膛涨红,说话都有些大舌头,闻雪则神色淡定,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端起茶杯轻轻抿着。
方寒尽皱起了眉,看向闻雪的眼神有些不满。
闻雪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我又没喝。”
方寒尽脸色缓和了些。
又看了眼方春生,他趴在桌子上,眼皮耷拉着,一脸困倦,不停地打着哈欠。
“喝够了吗?”
“嗯,那你呢?”闻雪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往吧台方向挑了下眼角,“聊够了吗?”
那姑娘又坐上了高脚凳,缎面般的金发垂到腰间,白皙的皮肤泛着光,漂亮得像个芭比娃娃。
方寒尽笑了:“聊够了。回去吧。”
他拿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披在方春生肩上,将他抱起。他的身体太小太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比吉他重不了多少。
郑启然拎着那半瓶酒,晃晃悠悠地跟在后头。昨晚他值了一通宵的班,今晚休息,可以举杯独酌,一醉方休。
闻雪结完账,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将郑启然送回了值班室。
冷冷清清的房间,面积不过四五平米,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既是床头柜,又是办公桌。衣服只能挂在门后,行李箱堆在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