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逆光(108)
陆嘉童还是害怕地不希望她去。
温妩陪了他好一会儿,说了很多才让陆嘉童听了她的话。
她把孩子安顿到卧室里,走出家门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像是权衡很久,回来重新更改了门锁的密码。
她走下楼,来到她店铺门口,望见对面「周记家电维修」的卷闸门拉到底部,但留了一点进出的空间,店里还亮着灯。
街道上行人很少,只有一排排还在营业的店铺添了一点生机。
冷风刮在身上太凉,温妩拢了拢白色的面包服,找出周驰的号码。
她拨过去,但是只响了两声就被他挂断。
她目光落在对面亮灯的店铺,就这样站了好久才走过去。
但她没有从前面卷闸门留出来的那个空间里钻进去,而是绕到仓库的后门。
她对这里记忆深刻——因为这是她和周驰第一次亲吻的地方。
他的仓库里堆满了很多旧家电,放得没规矩,一台旧风扇横在后门那里,她钻进去,顾不上白色的衣服被蹭脏。
她从仓库无声走到前面店里,店里亮着灯,但没有人,有几道模糊的谈话声像从卫生间里传来。
她听得是阿时的声音,一步步无声走过去。
…
卫生间的门关着,阿时和猴子在里面。
猴子靠墙蹲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形容枯瘦,睁着空洞失焦的眼睛,死死握住阿时手臂。
“快点,快点——”
“马上了马上了!”
他毒瘾发作了。
在两个多月前,周驰把盘子弄起来时,猴子就发过誓要把毒瘾戒掉,但他戒不掉啊。
他忍了一分钟又一分钟,每次都熬不过十分钟,身体里有亿万只虫蚁在吸食他骨髓,他熬不过去,每次都在最后的时刻里重新吸了。
他越是这样强迫自己戒毒,他越是这样每次到最后都复吸,量加得越来越大,那阵欣快感席卷周身过去时也瞬间抽空他灵魂,像只给他剩一个空壳子。他每次吸完都哭,还不敢对周驰讲。
卫生间里灯光刺眼,阿时手忙脚乱还带着颤抖。
“扎、扎哪?大大腿?”阿时第一次见到猴子这么恐怖的样子,猴子的毒瘾一次比一次重。
“这儿——”猴子把头偏过来,露出脖颈静脉。
阿时颤抖着推进去,看猴子因为欣快极致扭曲的表情,要拔出针时被猴子自己用手按住,舍不得拔走。
阿时也没再强行拔针,反正他量加得少,针管里已经没有了。
他睨着猴子这副模样,不忍心地说:“你还戒得掉吗?”
猴子眼睛里滚下泪水。
阿时沉默了会儿,苦笑地说:“我终于知道驰哥为什么每次都要跟我们这些弟兄提一遍自己不许吸毒,这玩意儿还真碰不得。”
猴子还在强烈的欣快感里,没有回答,只是眼角的泪水不停涌出。
“你这样已经戒不掉了,下次别在阿k手里买了,白白便宜了外人。找驰哥直接拿给你吧,自己人,至少不会收你钱。”
阿时看了猴子一眼,起身打开门。
他就这样怔在原地,望见了门口脸色惨白的温妩。
少女明艳的脸比纸还要白,眼睛里那么不可置信与惊恐。她白色的衣服都是灰和机油,失去血色的嘴唇不停颤抖。
阿时的背后是靠坐在地上的猴子,形容枯瘦的青年歪着头,睁着兴奋又恐惧的眼睛,脖子上还插着注射器。
温妩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她。
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惊声尖叫的时候,阿时捂住了她嘴巴。
猴子拔下注射器,扶着墙站起来,嗫嚅地喊她嫂子。
阿时慌张地说:“嫂子别喊,别喊!”
温妩听到了。
她全部都听到了。
周驰是个毒贩。
他竟然在贩毒?
她不愿意信,脑子里是青年英俊的脸,看她时总是带着笑的内双眼睛。他为她做饭,悄悄送她粉色玫瑰,每天晚上唱歌哄她睡觉,亲昵地喊她温月亮。
他竟然是个毒贩。
温妩挣扎得太疯狂,她再看阿时和猴子的眼神都那么惊恐。
他们用修理的胶带缠住她嘴巴,因为她喊得实在太大声。
他们把她绑到周驰坐的那把二手办公椅上。
阿时一直在喊她嫂子,又给她跪下喊:“嫂子你别怕,咱不会害你,你别叫!”
“我给驰哥打电话!”
阿时终于打通了周驰的电话。
……
温妩在漫长的等待里坐在这把冰冷透骨的椅子上。
她听到门外急停的刹车声,听到猴子过去托起卷闸门的声音,然后听到周驰熟悉的脚步声,那么急。
他停在她身前,就这样望着嘴巴缠着黑色胶带的她,望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她。
她的眼睛惊恐和痛苦,两行泪一点点滑下来。